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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车法师(2 / 2)

  武后低低一笑:“要证实也容易。”却并不说如何容易法,只又说道:“狄爱卿跟着番僧是面对面交手过的,照你看来,他是招摇撞骗,还是真有其实?”

  狄仁杰想到当时提刀不行一幕:“天底下高人逸士多不胜数,这摩罗王之前在并州也曾犯下血案,照臣看来他的确有些能为。”

  武后叹道:“当此盛世,长安城内卧虎藏龙,但大唐兼收并蓄,四海来朝,自然更有这些牛鬼蛇神之辈混迹其中,他们若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敢作乱,定不能饶。”

  “是,”狄仁杰道,“当时情形有些难为,幸而大慈恩寺的窥基法师及时出现,才得破局。”

  武后笑道:“不错,窥基法师乃是玄奘法师得意高徒,法门正宗,岂是那些旁门邪道能够比拟的,长安城有这般正道大法师坐镇,自不会被末微之流搅乱正统。”

  武后又问袁恕己道:“现如今十八子如何?”

  袁恕己道:“回娘娘,有些小伤,并无大碍,如今已经回到户部当值了。”

  武后垂眸思忖片刻,轻笑道:“此子真真是个异数,还未进长安就已扬名,直到如今,似事事都同他相关。”

  袁恕己听了这句,不知吉凶:“这次也是无妄之灾,毕竟周国公所做无人能料及。”

  武后道:“少卿似很是维护此子。”

  袁恕己心头一震:“毕竟,臣同她在豳州就相识,也向来知道她的品性。”

  “此子品性如何?”武后轻描淡写问道。

  “她……”武后如此着意询问阿弦的事,袁恕己心中竟生惶恐,不知是好是坏。

  然而箭在弦上,袁恕己道:“臣在豳州所行种种,想必娘娘早就知晓,十八子从来都跟随左右,几乎每一件案子都有她相助……”

  提起旧事,往日那些看似平常的片段涌上心头,连阿弦的身影也在心底滴溜溜地转了几个来回,袁恕己眼中竟有些微热:“她是个最正气热心的孩子,甚至让人自惭形秽,望尘莫及……”

  武皇后眉头微蹙,眼中透出些疑惑之色。

  “回娘娘,”狄仁杰忽地从旁说道:“我想少卿的意思,窥基法师早有解释。”

  武后这才诧异回首:“怎么,窥基法师也跟十八子相识?”

  “并非旧日相识,而是在周国公才认得。”

  “那么,法师竟是怎么说?”

  “法师说十八子,”狄仁杰缓缓抬头,正色道:“‘有度世之慈柔仁心,世界也必报以明光’。”

  武后面上流露罕见的震动之意:“度世慈仁?”

  狄仁杰道:“是。一字不差。”

  含元殿内良久沉默,然后,武后笑道:“连窥基法师都如此赞赏,可见十八子果然不差,也不亏少卿你如此盛赞。”

  袁恕己手心微汗。

  “对了,我尚有一事不解,”武后却又敛了笑,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袁恕己。

  袁恕己道:“娘娘不解何事?”

  武后缓声道:“昨晚上风大雨大,为什么少卿你这样凑巧地就出现在周国公府门前?”

  袁恕己一怔:“臣……正是无意中从那处经过。”

  武后道:“大理寺距离周国公府倒是不远,那不知少卿在十天里有几天会经过周国公府?”

  袁恕己如鲠在喉,无法回答。

  武后冷笑道:“十八子原本是周国公的随侍,周国公召他入府自也寻常,未必就真的有什么不良企图,但是少卿你的举止就有些令人不解了,倒像是事先知道,所以故意前去接应的。”

  袁恕己情知在此人跟前狡辩无用,双拳一握:“瞒不过娘娘,因为之前臣知道小弦子……知道十八子她并未回平康坊,且平康坊内的虞娘子跟玄影都不见了,无意中查明是周国公所为,故而担心才去查看。”

  武后喝道:“我若不问,你便不肯说明此情了?”

  袁恕己道:“臣只是觉着此事不说也无伤大雅。”

  武后冷笑:“无伤大雅?事情未曾查明之前你就撺掇十八子在大理寺出告,如果敏之并无恶意,岂不是损了他的声誉?于我面上又有什么好处?”

  袁恕己强忍不语。

  武后则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对那个十八子太过上心了!”

  袁恕己忍不住道:“臣的确是有些关心太过,但周国公私心不轨的事实却并未因为臣的关心而改变分毫。”

  “大胆!”武后怒喝。

  袁恕己一震,单膝跪下:“娘娘恕罪。臣并非故意冒犯,而是据实禀奏。”

  武后看着他,却并不言语。

  狄仁杰从旁垂首道:“娘娘,此案少卿虽略见唐突,但却也因此揭出番僧摩罗王之事,可谓无功有过。若娘娘要降罪,连臣也一并有罪。”

  武后看看两人,过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只是见不得因公徇私罢了,袁爱卿起来吧。”

  袁恕己谢恩,武后瞥着他:“当初听闻你在豳州所做,我便赞赏你年青果决,前途无限,今日如此,不过是告诉你,切勿因私废公。”

  袁恕己道:“是。”

  恩威并施,似雷霆雨露,令人无法应对。

  武后命退之后,袁恕己迈步出了大殿门口,后背已经尽数湿了。

  沿着廊下又行几步,袁恕己叹道:“方才在殿内,多谢狄大人。”

  狄仁杰笑道:“少卿谢我做什么?”

  袁恕己道:“是我一时不慎失言了,想我话说前句,却不如窥基法师一句,还是您高明。”

  狄仁杰道:“少卿不必自责,你不过是当局者迷,而我旁观者清罢了。”

  袁恕己叹了声,苦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不错,我明明是一片维护之意,却几乎害了她。”

  “尚不至于,”狄仁杰道:“皇后大概也只是好奇而已,何况少卿的确曾跟十八子共事,自比别人更了解她的为人,方才之语也不过是发自内心,皇后聪慧,自会了然。”

  袁恕己看一眼狄仁杰。

  这位新到的狄大人的确是个精干通透之人。

  但任凭他再通透,他却不知道阿弦真正的身世。

  这也是袁恕己在武后面前掂前顾后,几乎词不达意的一大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同样无法宣之于口,那就是他心中对于阿弦的私心爱慕。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袁恕己已做不到如先前一样冷静地作出判断,无懈可击地应对了。

  而且皇后好像起了疑心,以后只怕还会刻意针对……

  袁恕己的心因此而有些烦乱。

  两人正走间,见迎面来了一人,身着锦衣,头束金冠,身姿魁伟,行走中衣袂飘飘,风流难言。

  正是周国公贺兰敏之。

  袁恕己同狄仁杰两人默契地往旁边让开一步。口称:“周国公。”

  敏之却旁若无人,直直地目视前方,昂首阔步地从两人身旁经过,对两人的见礼置若罔闻。

  大概是贺兰敏之走的太快,大袖扫过袁恕己手臂,带来一股沁凉冷意。

  那股森凉扑面,十分异样,袁恕己皱皱眉,凝望敏之傲然离开的背影。

  狄仁杰道:“想必娘娘是要问周国公拿住十八弟的用意了。”

  袁恕己喃喃道:“娘娘还怪我不该扫了皇亲国戚的颜面,然而周国公如此跋扈,迟早是要惹出事来的。”

  狄仁杰笑道:“不必在意,皇后虽如此说,心中未尝没有主意,我们且行且看罢了。”

  正要招呼袁恕己走开,袁恕己却若有所思道:“有些、不大对……”

  狄仁杰道:“怎么了?”

  袁恕己举手,在鼻梁上摸了摸:“这种感觉……”

  原来他忽然醒悟,方才贺兰敏之走过身旁时候,带来的那股沁寒,似曾相识。

  狄仁杰到底不似袁恕己一样跟阿弦共事过那许久,对于“那些东西”也接触的多,并不明白,还当他是在意敏之的无礼。

  正要劝说,袁恕己却转身返回,狄仁杰道:“少卿哪里去?”

  袁恕己却仿佛没听见他的召唤,脚下越走越快!狄仁杰担心他一时不忿闹出事来,忙跟了两步,才要劝阻,袁恕己道:“不对!”

  与此同时,含元殿内有人喝道:“你想干什么!”

  又有宫女一声尖叫,声音甚是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