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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 2)


  “不敢劳烦菩萨奶奶,我没事儿,没事儿——”梅婆子慌忙朝她合什拜谢。

  梅锦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梅婆子低低一声“我的娘哎——”。这一声感叹里,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惊讶、疑虑、恐惧、庆幸……复杂万分。

  她嘴角微微上翘,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本死了,却又以这种方式重新活在当下,可不就是一盏灭了又亮的灯么。至于梅婆子信或不信,由她去好了。就算回去了她告诉梅家人关于自己的异状,万水千山之隔,又是一个卑微到即便死了也没人会掉一滴眼泪的庶女,绝不至于会让他们上心到把自己再捉回去拷问一番的地步。把她送出门的那一刻起,此生梅家人想必便已没再打算与她再有任何瓜葛了。

  ————

  傍晚,船抵达了前头的那个茶马集镇,停了下来。梅婆子被梅管事扶着上岸找跌打郎中。没多久,李家那些原本被撇下的随从等便换了条船,追了上来。李东林抱了阿鹿送回到船上,正开口要梅锦也跟自己上船,忽然见阿鹿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着自己,顿了一顿,改口道:“我额头的口子是你用针线缝起来的。我要回我自己的船了。你上或不上,随你自己定。”

  梅锦还没开口,霞姑已经代替她摇头:“这怎么行!这是梅家二娘子坐的喜船,哪里有中途离开上我们船的规矩?既然要照看你的伤口,我们就跟她的船一起走,反正都到昆州。”

  霞姑身份虽然是仆从,但在李家地位似乎并不低。她这么一说,李东林似乎有点不快,一直盯着梅锦,见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是赞同了霞姑的提议,哼了声,出舱来到船头,也不走踏板,两船中间还隔着几米远,纵身一跃便跳上了自己的船,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

  阿鹿在他身后笑嘻嘻拍手:“二叔生气了。”

  霞姑有点莫名其妙,对梅锦道:“我家二爷就这脾气,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梅锦笑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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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船当夜在埠头停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上路。这样同行了三天后,正午的时分,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埠坞是当地最大的水上集散点。上岸后,往东是昆州州治土司府所在的龙城,而梅锦夫家裴家居住的马平县,则离此西去大约几十里路,也不是很远。

  昆州是西南最大的州府之一,下有十几个县。除了汉人,自古起就在此聚居了白、苗、哈尼、傣、僳僳、怒、独龙等十几个少数民族的居民,人烟阜盛,这埠坞也聚集了众多船只,岸上挑夫往来络绎不绝,景象十分忙碌。

  裴家从得到梅家应婚开始,便盼着送嫁船早日能到。早早地让船坞上的一个相熟人每天留意抵达船只。鲁家的船刚到,那个相熟人就知道了,立刻快马奔向马平去向裴家报讯了。

  土司府接阿鹿和霞姑的马车已经

  来了,就停在埠坞的河岸边上。

  一路同行,阿鹿除了晚上回去外,白天几乎都在梅锦这边混,并且总叫她为姐姐,梅锦纠正,让她叫自己姑姑,她却摆出大人样子,称自己已经不小,叫姑姑便是把她叫老了,又要梅锦认下她这个妹妹,弄的梅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过反正在她看来,姑姑也好,姐姐也罢,不过一个称谓而已,她喜欢就随她了。

  除此之外,梅锦还发现这小姑娘很聪明,对她那天用过的海氏急救法很感兴趣,嚷着要学。反正船上也无事,梅锦教她后,又教了些别的日常可能用到的急救和自救方法。阿鹿学了后,巴不得立刻能遇到个可以让她一展身手的机会才好。几天这么相处下来,这会儿要上岸分开了,霞姑与锦娘道别时,她便站在边上看着,脸上露出依依之意。

  李东林仿佛不耐烦,自己先上了岸。等到阿鹿被霞姑带着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李东林也骑马欲走时,忽然又扭过头,看了眼梅锦。

  这几天同行,梅锦一直关注着他的伤口,到现在基本可以排除内出血的可能,外伤愈合得也不错,此刻见他回头,便把刚才已经叮嘱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二爷,你回去了别忘记照我给的方子熬药按时服用,再早晚涂于伤口。不要喝酒!要是有红肿化脓迹象,须立刻来找我。都没问题的话,十天后你再来,到时候我给你拆线!”

  李东林似没听到,转头纵马便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这几天两船同行,他就一直这么一副活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嘴脸。梅锦也习惯了,见他终于离开,就如同送走一尊瘟神,简直可以用松了口气形容。

  从京城一路到此,可谓千山万水,除了几日前的那场小波折,好在别的一切都还算顺利,现在,就只等着裴家人来这里接自己。

  递消息的人回来了,带来了口讯,说裴家为了娶亲早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听到她抵达的消息,迎亲队伍已经在后头赶来了,接走新娘到家,今晚就拜堂成亲。

  ☆、第六回

  梅锦换回喜服,也梳头打扮完毕了。

  太阳渐渐西斜。岸上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被喜船吸引了过来看热闹的路人。偏偏却一直不见裴家的迎亲队伍抵达。

  算着脚程,应该也是要到了的。

  梅婆子自从几天前被锦娘那么一通胡诌后,半信半疑,现在见了锦娘毕恭毕敬,连大气也不敢多透一口,只巴不得能早点卸了这差事回京。见裴家人迟迟不到,唯恐生变,正拽着那个传讯的盘问时,忽地听见一挂鞭炮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定睛看过去,见对面远远来了一群人,中间马车挂着红布帘子,知道是裴家迎亲的人终于来了,松了口气。

  来的确实是裴家的迎亲队伍。很快到了近前,噼里啪啦鞭炮声中,岸边顿时热闹了起来。

  梅锦坐在船舱里等人引自己上岸时,透过半开的舷窗看了眼迎亲队伍。

  按理说,新郎裴长青自应该亲自过来迎亲的,但是队伍中间却没看到有穿新郎喜服的年轻男人。正疑惑时,船体微微晃动,接着是一阵上船进舱的脚步声,于是坐了回去,顺手扯过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

  ———

  裴长青确实没有过来。代替迎亲的,是裴长青的一个堂弟,名叫裴长喜。双方见面后,裴长喜便照裴长青舅舅万百户的叮嘱对梅管事解释道:“实在是对不住,我堂兄恰今日不小心扭了脚,走路不便,正请郎中在看着。怕耽误了晚上的吉时,这里才由我代为迎亲,还望见谅。”

  梅管事哪管这么多,裴家人来了就好,胡乱点了点头。

  简短礼仪后,梅锦就被裴家来的喜娘扶着胳膊带上岸,在鞭炮和吹打声中登上了一辆骡车。

  ————

  裴家住在马平县城的城西,是个独门独户白墙黑瓦的两进小院,乡下还有些田地给人种着收租,比上不足,但也算是中等殷实人家。

  到了县城西门口,梅锦就改乘轿子了。终于被抬到裴家附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裴家门前却比白天还要热闹,附近街坊邻居的一大堆人都在等着围观从京城远嫁而来的新娘子。见到轿子终于出现,原本等得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女人们兴奋了起来,开始低声议论。

  “来了来了,京城里的新娘子来了!”一个女人道。

  “先前到的嫁妆你们都看到了吧?才二十四抬!”另个女人道。

  “嗤——”第三个女人的声音传进了轿子里,这次是讥嘲刚才那个说话的女人,“五娘,你口气好大。当初你嫁过来时才几抬?”

  那个被称作五娘的似乎有点难堪,辩道:“不是说新娘子是京城的大官家里的小姐吗?我怎么比?不说别人,就拿我们县的张财主家来说。去年张家嫁女儿,嫁妆就有一百二十抬呢!这个没一百,至少也该有一半吧?”

  “你还不知道?”第四个声音道,“听说嫁过来的不是原来定好亲的那个,是个庶出的姑娘……”

  “怪不得呢!我说呢,京里当官的怎么会那么大老远的把女儿嫁过来!”那个叫五娘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得意了许多。

  “嘘,都别说了!去看拜堂了——”

  “拜堂喽!拜堂喽!新娘子来喽!”一群小孩儿跟着喜轿跑,嘴里高声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