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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接着。



塞西尔打开书斋的窗户,背上展开了天使的翅膀,飞向了空中。看到这些的时候,皇子和宇堂已经不得不认识到,这是凌驾于现实之上的事情了。



很快电视中播出了搁浅的驱逐舰伴随着闪光与轰鸣声消失了的新闻,各频道一时纷纷改作了与之相关的栏目。这下就算宇堂也打定了主意。



直到新闻播出前为止,几人还是像休息一般各自喝茶。此时一斗关上了电视,也不等塞西尔回来,再度开始了会议。



「接下来呢?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御剑戏谑地问道。



一斗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有少女枪手队的一万人吗?」



「……怎么?」



竟然知道少女枪手队的名字,这点让御剑有些吃惊,但他表面上还是故作平静地说道。



「能把机动魔法兵(Ether Mover)也借给我们吗?」



听到一斗的话,御剑脸色变了。



「一斗,我不讨厌你这种高深莫测的人物。不过啊,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凡事都要有个度,对吧?」



「……」



沉默的一斗却对御剑的话毫不惧怯,笔直地看了回去。



实际上,御剑对一斗所拥有的情报感到非常惊讶。机动魔法兵,是不久之前才刚刚在异世界的边境地区终于进入了实战测试的秘密兵器。知道其存在的,只有巴御剑本人、区区几名技术人员,以及极少数心腹而已。就算打算在不久之后向世界公布,但至少现阶段很难想象情报已经泄露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但莫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对御剑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一斗,看到他出乎意料的惊讶而有些困惑。



不过从刚刚的交谈来看,至少可以得知一件事情。在巴御剑的设想中,枪手队并不会对上对付不了的对手。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怪虫。连巴先生也不知道吗?是了,听说它们的出现和东京帝国的成立是差不多同时的……』



宇堂忽然大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嘛,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是对巴氏的力量了然于胸了。已经足够了吧,西园寺君。对吧?」



「啊,嗯……是啊。」



不能再在皇子或宇堂面前继续说了。不当回事地透出未来的情报,想想就知道不会对这个时代产生什么好影响。可这么一想,一斗不是已经再深不过地介入了历史了吗,他自己苦笑了。



「那么,我要回去了。接下来就交给之前那个金发女人,塞西……不,珠玳卡·奥尔良吧。和她谈谈,把事情定了吧。」



御剑这么告诉宇堂后,走出了房间。



宇堂想去送行,但一斗说自己来,制止了他。



追着已经离开老远了的御剑,在他要下楼时,一斗叫住了他:



「巴先生,可以说些话吗?」



「……是不想让那两人听到的话吗,情报通?」



御剑有些讽刺地说。一斗表情奇妙地点了点头。



走进北条邸内分给一斗的房间,御剑就像是房间主人一样,毫不客气地率先坐在椅子上。



与御剑隔着些距离,一斗靠在柜棱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后,看向御剑。



「单刀直入地说。我来自82年后的未来。」



「原来如此。」



御剑既不惊奇,也没以为他疯了,淡淡地、理解般地,简单回道。



也许是从中感觉到了不相信,一斗不安似的补了一句:



「也许你可能不相信……」



「不,我信。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包括你知道枪手队,还知道机动魔法兵的事情。和我见过一次,也是在未来吗?」



「是的。」



「82年后啊。未来的我,想必是个年老昏聩的老头儿吧?或是个还算不错的老头儿呢?」



「……不,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外表也罢,说话方式也罢。简直就像你周围的时间静止了一样。」



听到一斗迅速如此答道,御剑愉快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这样啊。其实我说是相信了,还是在试探你。抱歉啊。没错,我已经是超越了时间的存在,再也不会增加岁数了。要是认识82年后的我,肯定会这么回答的。」



御剑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一斗有些着急。



「巴先生……我想回到未来!有什么……有什么方法吗!?」



御剑像是鉴定商品一般,将一斗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和刚刚沉稳镇定的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如今看上去就是个和年纪相应、充满了不安的少年。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御剑断言道:



「没有。」



「诶……」



「我姑且也活了几千万年了,虽然见过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但能从过去回到未来的人,一个都没见过。」



绝望。



压倒性的绝望。



绝对的绝望包围了一斗。



「未来总是不确定的。随着时间前进,事象才会确定,才有名为未来的空间存在。想要跨越到连存在都不存在的不确定的时空中,是不可能的。」



这番话说到一半,一斗就已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御剑安静地看着他的样子,同时深思熟虑着。



「问你个问题。你是如何来到这个时代的?」



他极有耐心地听完了一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回答,以手托腮,说道:



「一斗,我有一处不解。」



一斗终于抬起了苍白的面容。



「既然你只能就这样活在这个时代了,为什么你没能把未来会发生这种事情,还有并不是没有回避这种事情的手段,告诉未来的你呢?」



「……诶?」



「所以说,你要是没有坐上机动魔法兵参与最终决战的话,就不会回到这个时代来了。为什么没能把这件事情告诉未来的你呢?你以后如果想出了什么手段能回避这种事情,哪怕再少,只要想去告诉未来……不,过去的自己的话,总能做到的吧?」



「这个……」



「答案有两个。要么,你知道了,就算告诉了也没用。要么……」



「……」



「你知道了,就算什么都不做,最后也能船到桥头自然直。」



「0或1……是吗。」



「没错,就是个比特。没有中庸之道。恐怕是已经确定了。因为若是不确定的话,你总会去寄托在某种形式的希望上的啊。」



希望并不是完全没有。



不,不如说一斗只能去相信了。



否则他可能会疯掉。



现在只能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就是这么回事吧。一斗强行把自己搞成一副深有体会的样子,转而提出另一个话题:



「……对了。巴先生,你听说过,怪虫吗?」



「没有。那是啥?」



一斗尽自己所知,把怪虫的信息告诉了巴御剑。御剑检索起自己庞大的记忆来。



「……类似的怪物我见过几种,也战过。不过……」



唔……御剑陷入了思考。



「能长久地呆在这个次元,或者说这个世界里的,就我所知没有。」



『虽说不知为何,不过这个世界被“次元管理者”指定成了监视区域。被那些可怕~的小姐们监视着,很难想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能过来。……要是不是像我这种,因为对一切世界的秩序积累了莫大的功德,获得了信用,从而被授以“圣”的称号的人,她们就连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都不会啊。』



御剑内心嘟哝着。这些对一斗而言,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东西。



「是……这样吗。」



「嘛,既然未来会出现,到时候就明白了吧。我虽全知全能,也是有不知道的东西的。」



「……这不是矛盾了吗。」



「没错。世界就是充满了矛盾的东西。」



御剑曾对这毫无道理的世界挥起拳头。但现在,他已觉得正因如此世界才更有趣,变得这么达观了。



一斗又想起了一个思考过很多次,却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能告诉我吗?」



「看你问什么了。」



「巴先生为何要执着于北条家呢?」



「……遥远的过去,在神代的时代刚刚终结的时候,在新的世界刚刚创生的时候,诞生了一个帝国与十二个王国。它们的皇室(王家),有着特别的力量。被称为十二圣王家的,就是它们的末裔。沙提菲、森图尔、狄诺拉德、欧弗洛德、南条……北条。」



「北条……」



「十二圣王家的觉醒,诱因常常是其始祖的原初的体验。予其王位,令其领导众人,总有一天其力量会觉醒。重要的是,并非强制,而是要使其自发地觉醒力量。这样纯度会高很多。而为此准备条件,就是我的任务了。」



「所以不管过了多少代,都要对北条家监视下去吗?」



「监视吗,嘛,也差不多。虽说可能是有些恶趣味吧。不过,作为副产物,要是这世界的施政也能变得幸福,也就没什么可批判的了吧?」



「……这可真是相当漫长。」



「我活了吓死你那么久的时间了。到现在,守望那么几代乃至几十代人的时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巴御剑这个名字,不过是个假名。正确说来是在不知第几次转生时的名字,我很中意就用了。虽然这么说来也不是不能说是本名,但我真正的名字——真名,另有别的。欧弗洛德……威加廉·欧弗洛德。」



「欧弗洛德……十二圣王家……」



「没错,我自己也是十二圣王家的人。我要借来十二圣王家的力量,去完成一件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



「巴先生……是想成神吗?」



「神?」



「……」



御剑冷漠地笑了。



「我早就超越了,那种东西。我现在是为了和在那之上的存在战斗而活着的。」



「……在那……之上?」



「连超越神的存在都能操纵的命运……“因果律”啊。」



「这就是……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吗?」



御剑以眼神肯定了他。



「我要从被诅咒的命运中解放出来。」



「被诅咒的……命运」



「是。被最爱的少女所杀死,或是杀死最爱的少女,从中选择一项的宿命。手上传来的临死的脉搏也罢,耳中听到的杀死爱着的男人时发出的心灵崩坏的悲鸣也罢,我经历得多了。……所以,我想要打碎这疯狂的齿轮。」



「……」



「你看不起吧?将无数人类卷进来,把人当做棋子来使用,到头来却是为了如此自私的目的而战斗着的我?」



「……。……。大概,不。」



「……」



「……若是我是你,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现在自己身在此时此处,正仿佛被诅咒的命运一般。因此,他对御剑的想法深有同感。



「……是吗。」



低声说着,御剑温柔地笑了。



「机动魔法兵那个,我会准备的。」



「诶……」



「这是对说了会和我做同样事情,理解我的疯狂的你所表示的敬意。」



「……」



「要是不喜欢这么说的话,换成“友情”也可以。」



听到原本应该在悬殊的高度上的御剑这不敢相信的话语,一斗张大了眼睛。



「友情……?」



「对。我和你的,友情。」



重重拍了拍一斗的肩膀,御剑愉快地笑着,离开了房间。



*



会议结束后,宇堂向一斗提出了一个提案。



「西园寺君,要不要来说服一下我们团体……自由结社·东京解放组织的人呢?」



「说服?」



一斗眉头皱了起来。



「我暗中探了探那些原本就主张激进的人的口风,有不少人已经决定要去武装政变了。……但并不是所有人。我希望能慢慢说服他们,慢慢增加协力的人数。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来帮忙劝说。」



听到宇堂热情洋溢的话,说实话,一斗退缩了。



虽说他已经决定要来参与准备工作了,但若是超出必要限度地和东京解放组织扯上关系,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一斗仍然不知道。



再怎么说,政变团体的核心,必须是北条皇斗才行。



自己随意地涉足太深并非好事,差不多也到了该引退的时候了。一斗开始这么想。



「我可不是东京解放组织的成员啊?」



「就算这样,我也希望你来帮忙。」



「……我来?」



「你可是说动了我啊。我看好你。」



「您太看得起我了。」



这也是一斗真实的想法。



「没这么回事。你有实绩啊。你不是把连我都无能为力的北条老师给说服了吗?」



『实绩厨……!!』这种对X-Box用户的偏见,如果四菜在场的话说不定会叫出来。



「……能让我稍微考虑一下吗?」



「没问题。不过,我一定能说服你。」



曾几何时还对武装政变退避三舍的宇堂,因为自己说服了皇子而被逼到了绝路,故而借此机会要对自己实行报复——一斗胡思乱想着。这时候,宇堂愉快地笑了起来。



*



两天后的12月4日。



冬日的雨中,一斗坐在某时曾和雪绘一起来过的咖啡店里,盯着窗外疏落的雨滴。



各式各样念头的漩涡,在他的心中翻卷。



不安,希望,期待,重压,忧虑,悲观。



复杂的感情,在他那苦涩的面容上如实表现了出来。



他所凝视着的窗户的另一侧,忽然有张脸蛋连同双手与上乳贴了上来。是雪绘。一斗差点就一拳打碎了窗玻璃。



「小~一。怎么了,一脸阴沉的样子?」



雪绘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满面笑容地走进店里,撒下了一串明媚的声音。



「想着八田的时候,我总是这种表情。」



「好过分哦,小一!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呢!?」



雪绘的表情又悲伤起来了。



「明明人家是担心小一才过来看你的……」



「我也一直觉得,八田能活在这世界上,真是让人非常担心哦?」



「好过分哦,小一!为什么要用这么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



「不要看!不要看我呀!」



盯了好一会儿。



一直把雪绘盯得满面通红,像是小兔子一般颤抖起来之后,一斗才满足似的将视线从雪绘身上移开,一口喝下已经冷了的红茶,站起身来。



「诶、诶,要回去了吗,小一!?」



「嗯,八田一来,把我的兴致败了个干净。」



「好过分哦,小一!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呢!?」



一斗渐渐觉得,眼前这个生命体,是不是某个只要按了某个按钮什么的,就会机械地重复同一句话的机器啊。



「姐姐会请客的哦,所以再待一小会儿嘛!」



「……那么来杯栗子茶。」



「好的~」



请客的时候,雪绘一直很高兴。多半会爱上坏男人、被他骗走,对他言听计从,然后从此步上残酷的人生吧,一斗不禁有些可怜雪绘。



「久等啦~。……诶,又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了!?」



点了自己和一斗的份儿,从柜台处用托盘托着拿回来时,雪绘被一斗使劲盯着看。



喝了口拿来的昂列咖啡,吐出一口气来。雪绘又回想起方才一斗不知为何表情阴沉的事来。



「对了,你是不是被宇堂桑拜托了什么事情呀~?」 雪绘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你知道他拜托我了什么吗?」



一斗有些厌倦地回道。



「嗯,应该是不能在这里说的事情吧?」



「……」



一斗用怨怼的视线看向一脸置身事外的悠哉表情的雪绘。



「那个宇堂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小一……真是可靠呢,小一!」



尽管雪绘像是自己的事一般高兴,但当事人一斗却并不怎么开心。



「因为宇堂桑好像对我的评价过高了啊……」



「是吗?」



「……八田总是无忧无虑,真好啊。」



这不是你自己所属组织的事情吗!?一斗怨怼又加重了几分。



「小一好像对我的评价过低了呢。」



「因为你身上只有给你过低评价的要素啊。」



「好果断!!」



雪绘称得上过高的要素,大概只有胸围了吧。



「那、那种要素我才没有!好、好啦,跟人家说说嘛!跟我这个年长的大姐姐雪绘说说嘛!」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一斗姑且试着对她说道:



「……。他是想,差不多也是该我站上前台,做点什么的时候了。……以前到底还只是类似幕后做工作之类的感觉……」



「幕后和前台区别在哪里呢?」



「不会为了值得后悔的事情而为难?」



「诶?也就是说以前做过值得后悔的事情吗?」



「倒也不是这样……」



不管是皇子还是宇堂,都很难说他是用正攻法说服的。



在这种意义上,无论前台还是幕后都没什么区别。



归根结底,他所模仿的少女正攻与奇兵都是会使用的。



一斗回想起满面恶魔般微笑的红发少女那宛如恶魔一般的智慧,向着天花板仰起了头。



「是啊……完全没必要去用正攻法啊。」



而且仔细想想,就算自己略微出些风头,也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皇帝——皇斗的对手。这么一想,能做就做,等皇斗出现就丢锅给他不就好了嘛。



不管怎么说,能做皇帝的大人物,毫无疑问,肯定不会去拘泥于这些细节的。



如此一想,他的心情大大好转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如何说服东京解放组织成员们的方法。



「喔,表情变得舒畅了呢。怎么样,小一?有对我过高评价一些的感觉了吗?」



「……是呢。谢谢。」



「小一竟然谢我了!?」



在划时代的事实面前,雪绘惊愕地张大了嘴。



一斗问雪绘借了手机,把宇堂叫到咖啡店里来。



借给一斗的时候,八田有些意外地说道:



「小一没有手机吗?需要姐姐给你买台吗?」



「为什么我非要八田给我买不可!?我是小白脸吗我?」



「可是,小一明明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



「那不是我家……不如说,我是寄食在那里的。」



「啊,这样啊……宇堂桑只猜过你是不是北条老师亲戚家的孩子之类的。」



自己虽然告诉过他是佣人,宇堂也许并没有相信。而且说到底皇子突然雇佣了一个之前不认识的少年来当佣人也很奇怪,这么想也是有的。反正对一斗而言是无所谓的事情。



「不过是个佣人罢了。」



「诶……,小一原来,也是个苦命人儿啊。」



想到一斗还只有16岁,雪绘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因为母性本能抱了过来。结果一斗迅速使用弹脑门儿打击康掉了敌人的投技。



「好过分哦,小一!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呢!?」



正说着,宇堂急匆匆地出现了。



「宇堂桑,前几天的事,我接受了。」



草草打完招呼,一斗立刻对宇堂把话挑明。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



「当然能做到。」



说完,一斗把作战计划告诉了宇堂。



听完一斗的计划后,宇堂不由失笑了。



「欺诈啊。而且还是这么简单的欺诈。」



「正因如此,才会成为盲点。」



「不过我对骗人这事有点看法啊。」



「没什么。我们只是给他们织一个美梦罢了。而这个美梦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这对他们而言,难道不是无比幸福的事情吗?」



这说话方式简直就像来珠一样,一斗在心中笑了起来。



「确实没错……但是,真的有必要去耍这些花招吗?」



「如果没必要,就没办法跨过这个坎儿。但我们已无处后退。没有选择手段的余地了。」



下定决心的方式是友佳梨子亲传,但对于银样镴枪头的一斗而言,这状态还是让他有些肚子疼。



「为了人们的幸福,良心上的些许痛苦,就忍下来吧。」



最后,一斗用从恋歌那里学来的积极向前的精神总结道。



雪绘自始至终,都用孩童般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和宇堂谈笑风生的一斗。



*



一斗告诉宇堂的策略得以实行后,经过了数日。



这天,东京解放组织的主要成员们,都集中在了办事处最大的一间会议室里。



放眼望去,会议室内熙熙攘攘,还有不少人只能站着。在某个并不算太高——大概只有几个讲台搭起来那么高——的地方,有位少年站在那里。



无论是谁,都对这个筹集了莫大的谜之资金和非比寻常的战斗集团与战斗兵器的谜之少年,抱有无与伦比的兴趣。



谜之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西园寺一斗。



「聚集在这里的各位,首先感谢大家能将宝贵的时间花在我这样的年轻人身上。此外,我还为身怀忧国之志的各位能来共同奋斗而感到无比的荣耀。」



别吹捧了——在这种气氛中,一斗开口道:



「大家出现在这里,或多或少都会对现在的政府、现在的社会有所不满吧。为什么他们没有为民众考虑呢。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只有权力欲望无限膨胀,干起事来却只会互相扯后腿的政治呢。」



『因为我们在选举中选了无能的政治家。』会场中某人提出了某个常有的意见,不过这意见无可救药的蠢度让全场都笑了。



「全身都是既得权益的权力者们,如果不想改变的话,就由我们来改变吧。不,改变的时候已经到了!」



「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活动的吗!」



一斗对这倒彩般的声音点了点头。



「游行示威改变不了社会。



「但人心是可以改变的。如果人们改变了,社会也会随之改变。



「这是正确的手法。但各位可曾想过,在人心尚未改变之前,到底会流多少鲜血?这黑暗残酷的城市中,到底会发生多少罪恶,产生多少悲剧,各位知道吗?」



正因为都知道,众人的表情都苦涩起来。



「现在正是站出来的时候了。推翻现政权,筑就新的社会与秩序。我们蕴藏着实现这些的力量。不,应该说,这些力量就在我们手中。Noblesse Oblige(地位越高,责任越重)。 如果拥有这些力量,就必须要将之用于人民。我们应该去物理上的,乃至思想上的,推翻、瓦解现政府,创造一个理想的国度。」



「意思是说,要搞武装暴动吗……?」



这种事情到底还是让他们退缩了。



「足以取得成功的力量,现在就在各位手中。」



「但这不是和社会正义背道而驰吗?」



「那么我倒要反问一句。现在,就在此刻,那些饥馁而死的孩子们,那些被卷入犯罪中死去的人们,你是想要对他们说,『我们要坚守社会正义,所以请你们就这么去死吧』吗?这并不是发生在遥远世界的事情。坐上电车走上几站远的地方,这可就是稀松平常的日常风景啊!」



毫无疑问,这当然是孰不可忍的事情。眼前的人们,正是因为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做点什么』才站出来的。不必一斗去说,这根本就是他们切身体会到的事情。



因此,可以说已经是有了易于说服的土壤了。如果面对的是普通市民,则需要某些更加不同的说服方式。



「发动政变的话……成功率有多少?」



这个问题一出,事情就基本上成了。



沸腾而出的问题里,一斗不动如山,老神在在地点点头。



「100%。」



「大言不惭。」



再怎么说这也肯定是夸张吧,大家都笑了。但一斗一点都没笑。



「如果有意,我们的战力足以将整颗星球都打下来。你们也听说过了吧?之前那个搁浅了的驱逐舰灰飞烟灭的新闻。那不过是一个人办到的,而且她的战力还远远不止如此。」



这个消息他们也确实听说过。——不如说,是一斗有意让消息在他们间流传的。



「我再说一次。100%成功。」



一斗的话带着异样的真实感。这也是自然的。因为他就是从那个政变成功了的世界来的,他说的话就是真实的。



只不过,对于如此急剧的变化,人们心理上会本能地无法接受而已。



就差一点了。一斗感觉。



『这个时候来珠会怎么做?是来珠的话会怎么做?』



『恋歌的话会首先考虑什么?她那高洁的灵魂会想要什么?』



『快想起来,西园寺一斗……快想起来。』



一斗睁开了闭上的眼睛,缓缓吐出字句:



「我想,这个时代,应该有与之相适应的社会制度。」



「……你什么意思?」



前排座位上传来了讶异的声音。



「民主主义救不了这个时代,救不了这个时代的人民。」



「那么什么救得了?你可别告诉我是宗教啥的。」



戴着眼镜,像是现实主义者的青年有些挖苦似的说道。一斗严肃地回应:



「绝对的权力。帝政。」



「帝政……你是想回到君主专制的年代吗!?这可是会产生独裁的啊!你拿民主怎么办!?」



等到骚动稍微平息后,一斗缓缓张开嘴。为了听到他那沉静的声音,会场再度安静下来。



「无论是多么公平美妙、无可挑剔的社会制度,如果它会束缚人们的思想,使人们生活困顿,乃至造成很多人死亡,这种制度就没必要再留着了。我们不是为了某种值得赞赏的社会制度而生的。人民不因社会制度而存在;正相反,社会制度是为了人民而存在的。为民主主义殉葬固然是崇高的事情。但哪怕是使用遭人唾弃的方法,哪怕明知会被后世批判,踏上一万只脚不得翻身,我也想要去拯救现在受苦的人民,我也想去创造出未来。而现在的制度是救不了受苦的老百姓的。」



「……」



一斗一字一句地说着。他明白,他的话像毒品一般侵蚀了众人。他的甜言蜜语,渗透进了这群处于绝望的人们的心底。



「民主主义虽是很好的社会制度,但民主并非万能药。就算现在不去抛弃,谁能保证民主就能一直持续下去呢?而反过来,如果大家愿意……总有一天民众会得到未来,生活幸福,社会道德恢复到足以自力运营社会,到那个时候,废除帝制,还政于民即可。」



除此之外,他还为那些犹豫着“万一到时候还不回来了呢”的人,准备了保险手段。



「然而权力是魔物。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正因如此,我们要将权力的基础——军事力量,交给其他人。无论是枪手队还是机动魔法兵,都是巴御剑起一个念头就会离开帝国手掌心的东西,是发下誓约之后才得到的。如果他判断我们不该再当为政者,他就会抛弃我们。」



这其实是在欺诈。巴御剑恐怕并不打算涉足太深。



但是,一斗这是为了安稳人心,所以才怎么说的。



「如果那个巴御剑也蝇营于权力该如何?」



「……他是个对俗世没什么兴趣的人。而说到底……他若是想要自己统治的话,哪里需要我们这样的人类,不说我国,哪怕整个世界,他自己就可以一口气攻灭了。因为他有那个力量啊。」



关于这点,一斗自己也是十分确信的。



不管怎么样,他的行动早已被一斗所知的历史给证明了。



「你是要……我们去相信他吗?」



「本来,这次暴动如果不去全盘相信他,我们也根本无法成功。而且……」



环视一周,一斗最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说道,



「虽然你们中的很多人,可能已经对这个世界乃至世界上的人们绝望了,但我相信着世界,相信着人们。肯定有人能够创造出未来,创造出比现在好得多的活法。连相信别人都做不到的人,还能去拯救别人吗?」



「……」



「……但只要看到大家就明白了。大家都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正因为这样,在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像你们一样,怀抱着同一个梦想前进的人们,占据了绝大多数。」



漫长的沉默笼罩了所有人。



也许我们已经被还不回来的毒品给浸透了吧。这样的怀疑,在所有人心中都存在。



在这个气氛狂热的空间里,说服力非同小可。



虽然这样,但一直生活在民主——哪怕根本没有发挥作用——之下的他们而言,踏出关键的最后一步也不是件小事。



一斗耐心地等待着。



也许没有来珠那么充满自信,也许没有友佳梨子那样坚强可靠,也许没有恋歌那样真挚感人……



但是,



他倾尽了自己的真情实感。



……终于,也许这份感情真的成功了,宇堂沉重地起身。



「……。……我同意了。」



「……宇堂桑。」



还犹豫着的成员表情满是痛苦,但看到一脸下定了决心表情的宇堂,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宇堂看到这点,再度转向一斗。



「但并不是因为相信那家伙……相信巴御剑,或是相信绝对君主主义。我们只是相信你啊,一斗。」



宇堂和一斗已经决裂了,组织内流传着这种话。宇堂本来就不是革新派,一直坚持着保守派的立场。虽然来到这里和一斗进行接触,但并不会和激进的一斗有什么妥协——有人刻意造出了这样的故事。



这样一来,宇堂就集合了对武装政变有所犹豫的人,并让他们将最终判断的权利交给了自己,事情就是这样。



换句话说,这次会议本身,就是宇堂和一斗联手演的一场好戏。



而且会议过程中的提问,大部分也都从一开始就是一斗一方所安排好的台词。一斗他们本以为还会有更多反对的意见,准备了相当厚的问答集,但也不知幸或不幸,最后并没有用得上。反过来说,被时代逼得不得不去抓住一斗他们伸出的手的人竟然如此之多,也实在是讽刺。



简而言之,这场会议开始的时候,就等同于胜负已分了。



这种闹剧般的计策,是一斗在爱梨珠政变未遂时,通过观察民心的改变学到的,并添加了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谢谢各位。」



「……到头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啊。正因为无法相信人治,才会去相信社会制度:这就是从君主专制向民主转换。而当对社会制度的信赖被打翻在地的时候,如果有值得相信的领袖出现的话……」



「时代的倒退,对被抛弃的理念的愚蠢的执着。这种污名,随便他们贴吧。就算这样……就算眼前的道路神憎鬼厌,我也想要为人民带来幸福。」



一斗最后一句话说完,会场响彻了支持的口号声。人们的眼神纷纷狂热起来。



*



穿着不习惯的西装的一斗,在自由结社·东京解放组织下属帝国建国预备军的成立大会后走进了休息室,吐出了人生数一数二的一大口气,烂泥似的瘫进椅子里。



「辛苦了。真是了不起的辩才。真不愧是北条老师的弟子啊,这么说对吗?」



宇堂拿起一瓶矿泉水犒劳一斗。



「不,我不是什么弟子……」



「那么,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如何?」



一斗苦笑着想,这句话本身还真是正确的。只不过,他所入的,是南德原来珠之室、北条恋歌之室以及东小路友佳梨子之室罢了。



刚刚他所说的话,也基本都是化用了来珠著作中的话,加以他自己的解释而已。



为什么西园寺一斗能说服众人呢,或者说,为什么西园寺一斗能成为说服别人的人呢?



他们没有而一斗所拥有的东西,正是心中确实坚定的理想乡。



一斗知道,而他们不知道的——东京帝国。



这个差距,正是有没有抢先一步打开通往未来的大门。在这种意义上,一斗可谓是开挂开大发了。



一斗对自己开挂这件事有着充分以上的自觉,所以哪里谈得上自矜功伐,他甚至都怀抱着他原点的劣等感。但他又有着对未来的确信与自信,正是这样他才能说服众人。也许这种平衡其实是很重要的吧,后来一斗这么想。



同时,如果是北条皇斗来做这些事情的话,他到底会发表什么样的演说呢?



如果能听到的话,真想听一听啊。



这种事情一斗也不是没有想过。



就这样,东京帝国的种子种了下来。



这时参加这场会议的人们,日后大半都铸就了帝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