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学园决斗与说服(1 / 2)
决斗当天,学校关门之后——
恋子带着相当绝望的心情前往屋顶。
她身上披的是背上染着大镰刀图案、魔法师风格的附帽斗篷。腰上的腰包装满魔法所需的小道具和材料,口袋里是一把小手杖,以及记载自己整理魔法重点的破旧记事本。手里则拿着装订精美的老旧魔导书。
这就是死灵法师木泷恋子的全副武装。
然而与豪华的装备相反,能够施加魔法的对象却只有一条貂裘围巾。
胜算甚至没有从零上升到0·1%。
不过……
——没办法,这是我偷懒的结果。就算会输,我也要堂堂正正接受挑战,豁尽全力之后再输。
唯有弃战而逃是绝不允许的事,那是对感情开始要好的宿敌的礼仪,同时也是恋子身为魔法师的尊严。
她爬上最高阶的楼梯,穿过通往顶楼的门。
沙月已经在屋顶上等待了。
她背对着夜空,黑色狩衣风的服装与长长的双马尾在风中飘扬。
「恋子,我很高兴你没有逃走前来赴约,但是……」
沙月毫不掩饰不悦的心情,双眼瞪着恋子。
「你连那只熊都没带来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不用那只熊就赢得过我?还是说……你该不会就为了害怕伤到我那样的理由,所以没有带来吧?难道你以为用你手上那一条小动物的毛皮就能赢过我?」
不容受人轻视。
沙月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恋子,一眼就看得出她想这么说。
「不、不是的,那只熊是——」
那只熊是由不回家社所接收的物品,并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正当她想这么解释的瞬间——
「没错,不是那样的!熊在这里!」
从屋顶入口处传来夕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咦?」
恋子回过头一看,只见夕也正与樱桃两个人,合力搬运那只破烂的熊标本。
「喂、你说什么……」
「这个标本一个人搬太辛苦了,所以由我们代替她搬过来。」
夕也打断想要抗议的恋子,向沙月如此解释道。
接着,他们将熊标本摆在恋子前面。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看来是我误会了。」
沙月满足地笑道。
「好了,恋子,使出你的魔法吧。本来等人施法是没有意义的事,不过以魔法决胜负却不让你使用魔法,那样赢了也没有意义。而且我也想在位于眼前的特等席观赏恋子的魔法。」
「……可是……」
恋子不禁踌躇。
以前差点被眼前的熊攻击的恐惧在脑海重现,她的脚忍不住发抖。
「没问题的。」
夕也拍了一下恋子的肩膀。
「啊呜。」
樱桃也以充满自信的眼神注视着恋子,对她点点头。
「擅自做这种事……!我可不管会有什么后果!」
至少沙月是满心想和熊战斗的。事到如今这样的气氛也不容她不使用熊。
恋子有些自暴自弃地从腰包取出粉笔和黄铜的杯子,以熊标本和貂裘围巾为中心,开始描绘出魔法阵。
夕也则是对樱桃说:
「樱桃,为了不妨碍恋子的作业,我们退后吧。」
说完便退到屋顶入口附近。
「啊呜。」
樱桃也跟着他照做。
然后——
「好了。」
夕也从口袋中取出沙月先前留下的烛台,放在不受风吹的墙边地下,再从口袋取出小瓶与蜡烛,慎重地将蜡烛的烛蕊,浸泡在小瓶中的液体里,再将蜡烛竖立于烛台土。
「你、你在做什么?」
沙月以尖锐的声音向夕也问道。
「我只是想请式神帮我点个火。」
夕也慎重地盖上小瓶的瓶盖,微笑着回答道。
「黄磷和二硫化碳的溶液是危险药品,要小心注意对吧?光是溅在易燃物品上就会起火呢。」
「……」
「竟然常备这么危险的物质,我们学校还真是不得了呢。还是说这是某人偷偷夹带进来摆放的呢?」
沙月狠狠地瞪着夕也。
然而夕也却不以为意地无视她的视线,跟着把瓶子收进口袋,离开烛台。
「我和你不同,因为我还不习惯,所以时间抓不准,大概是十分钟左右吧?」
「你想含血喷人吗?」
「没有呀。别说这个了,你看,恋子的魔法快要准备好了。」
恋子非常认真且仔细地在地上画出图形,甚至专注到没听见夕也与沙月的对话。
魔法阵终于描绘完成,恋子放下装满某种红色液体的铜杯,猛然站了起来。她站在魔法阵外打开魔导书,再将破旧的记事本打开叠在书上。
接着用左手支撑着书,右手拿着小魔杖。
「神灵,请听我请求。让万物之灵追随我,我将召唤受您宠召之灵。神灵,愿以我之祈祷,祈请遣他于此,如此我将再度赐肉体枷锁,予自永眠觉醒之人。」
只见呼应恋子的咒文,魔法阵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辉。
「啊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啊!这就是我想看的恋子的魔法!好厉害!太棒了!这正是百年一度的天才之技啊!凡人无法成就的奇迹的瞬间!果然恋子是最棒的!」
沙月神情恍惚,感动无比地叫道。
「……」
从她的表情、声音,夕也感受到一股夹杂着憧憬与嫉妒,强烈又扭曲的感情。
另一方面,恋子集中糟神持续咏唱,甚至没有听到沙月的声音。
「神灵啊,请遣他之灵于此圆前,成就我之意志,顺从且迅速归来。奉神之圣名阿德乃、札巴欧特、阿米欧兰之名,出来吧。命汝者为王中之王阿德乃!」
魔法阵的光芒往熊标本与貂裘围巾收敛。
然后熊和貂身子一晃,就像僵尸那样动了起来。
「恋子,快念强制咒文!」
夕也如此叫道。
「咦、可是……」
强制咒文,那是能让复生的死者听从命令的咒文。
但是那也是尝试过一次,却没有发挥效果的咒文。由于「无法控制」这个原因,恋子才会犹豫不敢使用熊。
「没关系,快点!相信我!」
被夕也强烈的语气所压倒,恋子翻找破旧笔记本的页数。
「呃……吾之言为天主之命。」
「啊呜!」
樱桃间不容发地吼叫一声。
「汝若不从,奉天军之主、至高且永远之神耶和华·特托拉古拉马顿之名与力,我诅咒汝束缚于无底深渊,直至制裁之日,不从我之灵啊,一尝业火焚身之苦吧!」
「啊呜!」
樱桃短吠结束的瞬间,熊僵尸转身面向恋子,宛如行臣下之礼般屈膝跪地,低头行礼。而在它的旁边,貂裘围巾也同样顺从地向恋子低头行礼。
「咦?咦咦?」
恋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脸惊讶的模样,樱桃则是平静如常地对她说:
「……我把恋子说的话翻译了,狼的语言和其他动物语言的差别,大概就只像标准语和关西腔一样,差不了多少。」
恋子张大了嘴,一脸惊讶的表情呆在原地。
「樱桃虽然懂动物的语言,但是之前熊没有说出有意义的话,所以她以为无法和它沟通。你看,标本的声带全都被拿掉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欸……欸?」
「除此之外,外观看起来不像生物也是原因之一啦。」
「有太多地方可以吐槽,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恋子茫然地垂下头。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樱桃学姊会说动物的语言……」
「……这很普通。」
「除了樱桃学姊以外,没有人会说啦!而且那么长的咏唱,为什么一句『啊呜』就可以翻译!」
「……夕也这么问过。因为语言的概念在根本上就不同,和一音一语都各有意义的人类语言不同,动物的语言是将多种情报压缩在一个音表达。」
「结果还是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那样说啦。樱桃因为想要帮助恋子,才会主动提出这个方法喔。」
「咦?」
恋子一脸困惑地看着樱桃。
「啊呜。首领要帮助同伴。」
受到恋子的注视,樱桃得意地挺起胸膛说道。她的脸上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笑容。
「……露出那种表情太狡猾了。」
恋子好像难为情似的,脸上微微一红,低下了头去。
就在那个瞬间,明明没有人触碰夕也放着的蜡烛,但它却自己点燃了。
「啊,太好了,我也做到『式神的点火』了呢。」
「……」
沙月原本瞪着夕也,现在则是愤恨地低下头。
「那么换下一个吧。」
「咦?」
夕也不理会困惑的恋子,迅速地举起右手。
在夕也的背后,随即有白色的烟雾从屋顶入口处的另一侧猛烈喷出。而雾中似乎隐约有某个影子在晃动。
「唉呀,果然扩散开来,就没办法保持看得到的浓度呢。在物理教室实验时明明很顺利的说。」
「咦咦!?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恋子交互看着夕也与沙月,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
「也就是有手法和机关啦,喂,可以关掉开关出来了!」
夕也如此呼喊,随即更沙与耶宵各自拿着机械出现在屋顶。
「好重,」
身着白衣的更纱,手上拿着的是大概十公斤重的机械。
「哎呀,我还以为那没用的大胸部把你锻链得很有力气呢?」
「这个小丫头……!只顾自己轻松!」
另一方面,正如更纱所说,耶宵手上拿的是比手提摄影机更大一点的机械。
「御子神同学拿着的是烟雾制造机,就是歌手在演唱会或音乐会时,为了制造特效而使用的那个机器。正如名称所示,它可以以特殊药剂为原料,制造出烟雾。而这台机器就设置在物理教室的讲台里。那是将市面贩售的机器加以改造,使它能够用遥控器操作。我说的对吧?」
夕也向沙月提出问题,然而沙月却只是无言地瞪着夕也。
「沉默不语吗?算了,没关系。」
夕也苦笑着搔了搔额头。
「而耶宵拿着的是小型投影机。虽然在这里没有成功,不过它具备能在烟雾上投影的高性能。这东西经过相当充分的改造吧?体积这么小却拥有这种高性能——我在网路上找过,好像没有地方有卖呢。」
「咦?咦?那么我看到的大鬼式神是……」
「没错,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只不过是影像而已。而且她的阴阳道全部都能够以化学或机械的手法加以说明,这也就是说——」
夕也语调不变,却清楚地说道。
「土御门同学很可能无法使用阴阳道——也就是所谓的魔法。」
*
「……!」
被人说中心事,沙月紧咬着唇。
无法使用魔法。
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生于自平安时代就代代相传的阴阳师一族的本家,她却丝毫没继承到魔法相关的天赋才能。
那就是沙月。
为了隐瞒这个事实,她使用了各种手段。
不管是药品还是机械,什么都用过了。
有必要的话,她会将药品混合使用,也会对机械进行改造。
魔法的技术无论如何努力就是无法进步,掩饰的技术却变得愈来愈高明。
然而那终究只是小女孩的肤浅想法,世界并没有那么好混,能让她那样掩饰下去。
有天事情终于暴露出来,被讥讽为无能的日子开始了。
生于以魔法维生的家庭,却无法使用魔法。
那就如文字所示,只是个无能的人而已。
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无法反驳,因为那是事实。
受到人们轻视、疏远、藐视。
她讨厌京都,即便那是她生长的土地。
因为那里只有讨厌的回忆。
她讨厌土御门家。
因为家里只有轻蔑自己的人。
即使如此,沙月还是无法完全舍弃尊严,她无法忍受夹着尾巴逃走的行为。
她要打倒谣传的百年难得一见的逸材——打倒木泷恋子。
唯有做到那件事,才能抹去贴在身上无能的标签,这是她最后的赌注。
打倒恋子并不是出于一族的授意,而是沙月的任性。所以她不能依靠家里的支援,她也不想依靠家里。
沙月的『阴阳道』很花钱。不管是机械还是药品,愈是特殊的物品,价钱就愈贵,更何况危险的药品不是附近的药房就能买到的。若是拜托熟识的业者,所需的运费也不可小觑。
然而那些是为了打倒恋子所需的材料,因此绝不容许妥协。
压岁钱和零用钱所存下来的存款,很快就见底了。
为了购买药品、机械、零件、资材,必须将生活费削减到最低限度,因此她很快就退租公寓,开始住宿在学校里。
她将餐费削减到极限,午餐只吃一个红豆面包和牛奶。不吃早餐已成自然,有时甚至中午晚上都得挨饿。
即使学生会长琴音在咖啡厅邀请她成为同伴,但是为了保守秘密,为了独力达成悲愿,她只好忍痛加以拒绝。
自从就读秋月学园以来,沙月就一直牺牲所有,将全部精力花费在打倒恋子之上。
然而——
计划却遭意外的伏兵破坏。
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竟然被那种除了滥好人之外,没有其他长处的平凡男人破坏。
她不甘心地咬着唇。
「还没完……!你们该不会以为已经结束了吧!?」
沙月朝跪在地上的熊奔去。
她一边奔跑,一边灵巧地取出藏在袖中的小瓶,然后拔起软木栓,将里面的液体往熊标本泼去。
但是——
「太天真了!」
那些液体却被随着声音飞来的雨伞所阻挡。附着在雨伞上的液体很快就起火,开始燃烧雨伞。
「可恶,为什么……!你那反应彷佛早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
雨伞的柄被绷带所缠绕,而绷带另一头则延伸至更纱手上。
「呵呵,不是彷佛,而是早就知道了。不过真令人惊讶,你的攻击真的如柊木同学所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