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III 【至少,把你的名字】(1 / 2)
Episode 21
誓护和少女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女那脆弱的样子,让人都不忍心开口说话。
带着忧郁的眼神,充满寂寞的表情。卷发沐浴在夕阳中,染上了点点朱红。她纤瘦得,就好像不细加呵护就会损坏一样。
好不容易,誓护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已经好了?身体没问题了吗?”
御子神缓缓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有些腼腆。
松了口气。紧张感缓和了几分,誓护把闷在胸口好久的气吐了出来。
“御子神同学,怎么了,会在这里。”
“当然,是有事情啦。”
“有事?”
“可是……对呢。你会不会来呢,心里一直有些担心。”
莫名的话语。这时,誓护心里有一阵寒意。
“……为什么?”
御子神没有回答这问题。
“读了美砂的信了吗?”
“啊……嗯。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啊。美砂本来就是写给你的哦。”
“可是,我擅自把它拿走了。”
御子神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更应该感谢呢。你如果不把信拿走的话,说不定就被谁给看到了。”
原来如此,誓护想道。情书被人看到的话,相当令人难为情。
突然间,御子神轻轻地探出身体,从极近的距离,窥探着誓护的眼睛深处。
“嗯,你怎么想的?”
“怎,怎么……”
“美砂的感情。你能接受吗?”
“这个,那个……该说很光荣,还是承蒙夸奖来着……”
誓护满脸通红。他无法直视御子神,避开了视线:
“我很开心啊。能对我说这些,对我这种人……”
“因为美砂一直,一直喜欢着你啊。从五年前就开始了。”
“五年——唔!”
这时,誓护按住太阳穴,弯下了身子。
“怎么了?”
“抱歉,头痛……”
就像随着脉拍一样,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偶尔这样,从前些日子开始……”
“一直这样的话,说不定会是什么病。”
她用意外严肃的神情注视着誓护:
“头痛是可怕的疾病的前兆哦。很可怕、很可怕的疾病呢……你有很珍重的妹妹,不注意的话不行哦。”
“……没事的。已经好了。”
实际上还留有些疼痛,但不至于让自己笑容都摆不出来。
“你才是,不回医院可以么?”
“回去啊。办完事之后。”
“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誓护抬头望了望御子神出来的公寓。正好这时,誓护脑中浮现出疑问,虽然有些迟钝得不像是誓护了。
办事,是什么事?
这公寓,是誓护名单上有的,早川某的住处。身为第九名被害者的御子神在这地方,有“事情”,而且还“感到了誓护可能要来”……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哦。”
对誓护的疑问——说是对她的怀疑也不过分——应该不会毫无察觉的,可御子神还是抬头望着誓护的眼睛,无邪地说道。
“桃原君,能和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发言,誓护跳了起来。
“唉,那个,这……你会这么说也理所当然,不过,不过御子神同学,你挂了谢绝探视的牌子,我还以为不用马上回答的呢……所以,我心里还没作好准备,或者说还没收拾好心情,那个……”
语无伦次了。可是,御子神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还是天真地说道:
“我有想去的地方,能一起吗?”
“……啊,什么啊,原来如此。”
“求你了。”
就像是恳求一般,她搂着誓护的胳膊。誓护的脸颊红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哦。”
——又是,去了就知道。和这话实在是有缘。
御子神拉着誓护的手,走在前头。誓护被她的手拉着,毫无反抗地走起来。
走动的时候,御子神一直没有松开誓护的手。
对于还没有习惯这种事的誓护而言,是相当的难为情。一边提心吊胆,生怕路上碰见认识的人,一边又为御子神意外纤细的手指而砰砰心跳。虽说如此,也没有挥开手的理由,誓护就任由御子神指挥了。她的手指冰凉,就算紧紧拉着也不温热起来,简直像死者的手。
即便走过了乘地铁可能更合适的距离,连黄昏也几乎转为了夜的黑暗,御子神的脚步也没有停止。
她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呢?
为什么会恢复意识了?为什么就这样虚弱无力地出来了?
心里感到恐怖,又因为会这么想而反省自己。
想起了那封信的内容。信里面,洋溢着如此纯粹的爱恋。
可是,一贯锐利的直觉,却没有说她是自己人。是的,御子神是敌是友,誓护的直觉并没有告诉自己。或者更应说……
“喂,御子神同学。虽然不知道问你合不合适……”
把不安推到背后,说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昨天,你是被谁给害的?”
“‘被谁’?”
御子神没有回头。只是,听到她“呵呵”地轻笑了一声。
“你是想说,那是谁犯下的事情吧。”
“————!”
正是如此。誓护正是在怀疑。那或许并不是谁的“罪行”。
面对因被看透而加强了戒备的誓护,御子神反过来问道: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呢?”
前天?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誓护拼命地挖掘着记忆。
“那个,在家……?”
“和妹妹一起吗?”
“是……吧。”
理应如此。也不可能是其他情况。然而,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那天晚上,南区发生了什么,知道吗?”
南区?
——是啊,那天晚上。
“市内的男高中生——在补习班患上‘睡眠病’。”
御子神不给誓护反应的时间,接着说道:
“再前天的晚上,你在干什么呢?”
再前天。那是,出现第七个被害者的晚上。
“再三天前。”
那是,第六个被害者——
“不管哪一个晚上,你都不在家哦。”
御子神淡淡地说道。只是单纯地在叙述着事实罢了。
“为什么,你会……?”
喉咙里干渴难耐。忘记了什么。我。
面对狼狈不堪的誓护,御子神继续说出了更惊人的事情。
“因为我去找你了。可是,你却不在。”
“————!?”
“如果,如果说,‘睡眠病’并不是病症,而是有预谋的话——如果那是谁‘犯下’的事情的话,究竟会是谁策划的呢?”
御子神第一次回过头看誓护。刚被那平稳的,但又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誓护的记忆就发生了闪回。
今天上午,在去市立医院之前,誓护去了车站前的租赁储物柜。
当然,是为了去收姬沙所言的“货”。
誓护所借的,虽然仅仅是一叠左右空间,但因可以二十四小时出入,安全措施也很稳妥,总之相当便利。有时会把绘画、雕塑之类体积庞大又贵重的东西秘密放进去,也作为和姬沙交换物品所用的场所。
那天,姬沙送进去的东西,那是——
“药品……?”
像是医院里挂水时使用的,装在透明袋子里的液体。
是麻醉剂包。
誓护一时呆住了。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了事态。
觉得过于离奇,又仔细看了看,包装上的注释依旧没有改变。“小心使用”字样下面,果然印着很长的警告文字,是麻醉用的药品。
似乎叫三氟氯溴乙烷。包装的表面印着使用方法。利用专用机械将其气化过后,使患者吸入,就能够获得麻醉效果。
……吸入?三氟氯溴乙烷?
为什么,偏偏是吸入麻醉剂?
如果是真货,应该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在这里。
我让姬沙去弄了这种东西——
“我、到底、干了什么……?”
不行了。没有记忆。让她准备的理由、目的,就连让她准备的事实,都干干净净地从誓护的脑海中脱落了。
到刚才为止步伐还很扎实,现在却突然觉得要倒下。心中泛起一股瘆得慌的味道。沉甸甸的不安直落到胃底,像沉淀一样聚积起来。
一直想着也没用。誓护马上把药品又包好,塞到了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离开了租赁储物柜。
Episode 25
——就是如此。
没有错,誓护的一部分记忆消失了。
为什么没有记忆呢。现在换成了这个疑问。
比如说,脑子里发生了什么异常,头痛就是其表征,如何?那群什么教诲师无非是赤兜的妄想,体验过的不可思议也都是幻觉,如何?记忆消失也是,被妄想占据大脑也是,全都是大脑异变的话,就能解释了。
(没有、这种可能的……我确实,和“教诲师”接触过……)
连祈祝也应该看到了。昨晚的少年并不是幻觉之类。
还是说,只是把不妥的事情给忘却了。
混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到了哦。”
被御子神的这句话拉回了现实。
抬起头,眼前是一座威严耸立着的音乐厅。
头痛愈发剧烈。眼睛深处火星四散,太阳穴上传来用烧红的铁棒炙烤般的剧痛。怀里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像是要把人烫伤一样。灼热、痛苦、又苦闷。不知什么时候,誓护已经是浑身冒汗,耸肩喘气。
另一边,御子神用罕见的明快表情仰视着大厅,开朗地说道:
“好怀念啊。”
“……怀念?”
这一瞬间,在誓护脑中,被切断的线路连接了起来。
“难道说,你是……?”
——是啊。
这已经越过了惊讶,成为了恐惧。为什么到刚才为止都记不得呢?
御子神美砂,是誓护的朋友。
从小学生开始,就在同一个音乐家门下学习。直到四年前,誓护放弃了小提琴为止,一直关系很好——不就是这少女吗!
幼年时代,誓护经常被逼着去上各种“课外活动”。这其中,只对小提琴没有厌恶之感。那是因为,有御子神美砂会一起来上课。所以,父亲死后,只有小提琴没有放弃掉。
那是柔和而充满安详、包容万物一般的氛围。欢声笑语的时光、令人心醉的笑容——好痛!不行,头痛越来越剧烈了。怎么会的,接下来的事无法思考。头脑中,就好像被哗啦哗啦地搅拌着一样!
“桃原君?”
注意到时,御子神的脸庞,就在自己眼前。
“啊,嗯……没事的……”
“看上去不像是没事哦。满头大汗的。”
正如她所言,誓护正在痛苦中喘息。头痛愈发剧烈。已经连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都分不清了。
可是,御子神一点也没顾及到誓护,
“好了,走吧。”
御子神拉着誓护的手,走进了大厅中。
红色的绒毯刺痛自己的双眼。誓护只能微微张开眼睛,几乎就是靠拉着前进。他们穿过大门,走上台阶,经过走廊——突然御子神的脚步停止了。
半睁着眼睛看了下,这里是聚会等使用的小型会堂。
像是抛弃他一样,御子神的手离开誓护。
誓护失去了方向感,一步也动不了。
“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呢,桃原君。”
誓护的视野骨碌碌的打转。已经连御子神在哪里都分不清了。
“‘睡眠病’虽然被人们说成是‘原因不明’,但只要看到患者们的名字,谁都应该会注意到哦。如果是知道那时候——知道那晚上的人的话。”
那晚上?
……什么事情?
“是的,‘睡眠病’并非是什么疾病。那些人是被杀害的哦。经一个残忍的杀人犯之手。”
御子神的声音低沉下来。
“你觉得是谁下的手呢?”
“……我不清楚。”
“不,你已经明白了。包括犯人的动机、包括犯人的姓名。”
“不知道。我……”
“我再问一次哦,桃原君。你前天晚上,在哪儿呢?”
“————”
难道说……
对这突然闪现出的解答,誓护与其说是震惊,更应说是战栗。
(是我……吗?)
誓护用了说好的“货”,采用某种诡计,把他们杀害了?
那名单是目标的姓名和住址,我就是连续杀人犯——
开玩笑。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可是,自己越是否定,就越无法相信自己。
说实话,自己偷偷藏有疑似凶器的道具,事件前后的不在场证明也不确定,而且连记忆都有古怪的地方。对现场周边环境的既视感,如果是已经到过一次导致的话,也能够解释得通了。
(不对,等等……)
是啊,没有动机。我应该不是犯人的。这就是所谓逻辑的跳跃。
——然而,如果说。
我忘记了动机的话,怎么样呢?
“喂,有件事想问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突然,御子神的问题换了。
“很漂亮,漂亮到可怕程度的,就像毒花一样的女孩子。头发闪闪发光、眼睛像宝石一样,身材娇小的大小姐。”
说的是谁,立刻就明白了。是在时钟塔相逢的那名少女吧。可是,还是不懂,为什么御子神突然要提到她呢?
“你和那女孩子起了争执呢。是你做了什么让她发火的事吗?是你做了什么,‘不可以做’的事情吗?”
不可以做的事情?
她是教诲师。
制裁罪人的。
誓护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头很痛,胸很闷,喘息都困难。是谁啊!
“喂,你有什么是如此无法饶恕的呢?”
“够了,别说了……”
“想起来。你做的事情,你看到的事情。”
“给我住口!”
脑袋像裂开来了。
誓护抱着脑袋蹲下,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身体动都动不了。
“……这样的话,就换个问题吧。”
面对着瘫倒在地,惨不忍睹的誓护,御子神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那时也把美砂杀了吧?”
“————!?”说什么?
“四年前,杀了美砂的那群人中,也有你吧?”
“……不对。”
“不可能不对哦。因为美砂就是在这里死的。四年前的那天,在会演的表彰会上。在接下来的祝贺会上。美砂被……”
“不对!我没有参加表彰会!”
“……欸?”
御子神似乎很惊讶。连誓护都被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简直就像是别人嘴里说出的,毫无现实感的话语继续着:
“确实,我也得到了铜奖……可是,我没有参加表彰会啊。祈祝她发烧了……我接到了……电话……”
不行了。已经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明白了。誓护的嘴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先一步迎来了极限。
呼,就像蜡烛的火焰吹灭一般,意识轻而易举地中断了。
接下来,经过了多长时间呢。等到猛然惊醒的时候,御子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连曾经在那里过的痕迹都找不着。
只有誓护一个人,躺在了会场的地板上。
自己,昏迷了几分钟呢?几小时?或者是几秒?既感觉到真的只有一瞬,但又觉得,自己像是躺了一小时。
剧烈到无以复加的头痛,已经减轻不少。是的,就像是做了场噩梦一般。
这全都是梦境吗?
想想看,确实是很奇怪的事情。早上还谢绝探视的少女,理应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中的她,健健康康地在城里走来走去,还和誓护偶然相遇了。
简直想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个白日梦。
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了。从丧失记忆到产生幻觉,明显不是简单的事。
誓护保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陷入了思考。这时,屁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有种不详的预感。誓护动了动发酸的胳膊,拿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