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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尾字幕 悲剧与复仇的开端与终结(2 / 2)


我也没时间废话,立即下了毒手。



一瞬间,这里多了三具尸体。



我没兴趣吃掉他们,也没有精力这么做。我粗重地喘着气,好几次都要噎住了,全身仿佛都要爆裂成碎片。肋骨之间巨大的空洞感,令我无奈地笑了。



我就把身体的悲鸣,当做是对人生最后一场武打戏的喝彩吧。



这几个人临死前也吃到了一个不在预定计划内的有活力的女子,以饿鬼来说算是幸运的死法。



“好、嘞。”



菜刀沾满黏滑的血液,已经无法使用了。我将其丢在一旁,看着风间拓也。风间拓也的眼神告诉我他还很混乱。喉咙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惨叫却做不到。和我以前杀掉的人十分类似的反应。看来他真的是个普通人。



说不定,人的血统并不能决定什么。



“我不会那么粗鲁。连你的每一片骨头,我也会捣碎了吃掉。”



我一直是这么吃过来的,多亏这习惯,我的下巴被锻炼得十分结实。转动车轮。它与我一同行进,一同衰老,如今它弹奏着窘迫的旋律,发出如同悲鸣的音色。老婆婆赠予我的双脚啊,感谢你带我走到这里。我抚摸着车架,向它道谢。



不论老婆婆的真心如何,它毕竟协助我实现了梦想。



我来到动弹不得的风间拓也面前,取出专用的刀子。



这是专门用于从骨头上剔除肉的锯齿刀。



未经允许,外头那些部下不会进来。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了。



眼前的美味佳肴,正是我人生最后一场盛宴。



如此美味,正可谓天上甘露。



仿佛有蜜汁荡涤了全身,净化了一切怨恨,融化了僵硬的身心。能令我腐烂的危险与快感从舌尖流入,滋润了喉咙。



我仿佛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年轻了十几二十岁。光是舔舐骨头都爽得直冒鸡皮疙瘩。只是舔一下而已啊?一想到我可以不断品尝如此美味,直到把骨头磨没了为止,我差点像条狗一样开心得失禁。



割开肉体,剔出骨头,吮吸,啃咬。在此过程中,悲鸣和恸哭一直折磨着我的耳朵,但天底下肯定找不到比这更愉悦的事了。



发现自己生命的意义的人是幸福的,而实现自身意义的人必将享受至福。人的幸福就是如此产生的,对此我坚信不疑。



太幸福了。无论他人怎么说,现在的我肯定是幸福的。



可惜啊,如果那时我把她吃下肚子,又该有多幸福?在此幸福的时刻,空虚的悔恨仍然紧紧地抓着我,然而我不可能知道一切“如果”。无上的幸福不能从永远的沙漠中挖掘出来,只能向地平线的彼端探险。尽管悲哀,但“如果”并不能带来幸福的。



因此,我要细细品尝来之不易的幸福,连骨髓也要吸吮干净。



我准备了各种用于打碎骨头的道具,但还是越吃越累。渗出的汗水模糊了双眼,呼吸愈发急促,血液的气味也开始令我厌烦。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进食的手。



从手指开始,到上臂。手肘。肩膀。胸部。下颚。鼻子。咬断眼球,把嘴唇像火锅料一样切下来。不知何时,悲鸣消失了,耳畔充斥着咔哧咔哧地咀嚼至福的声音。在这祝福之音中,不时传来车轮的音色。



带着痛楚的幸福,被我装进了胃袋。



结束了。



不知不觉就结束了。真想把它们吐出来,再次含在嘴里咀嚼,这份愉悦与幸福充满我的全身。肚子好重。如此大量的食物,衰老的躯体根本不能承受,然而一眨眼间,等我回过神来,它们已经消失了。我打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饱嗝,慢慢揉搓着翻江倒海的肚子。黏稠的血液令我有点恶心,于是我抬头稍事休息。



眼泪突然自脸颊滑下,擦了几次还是滔滔不绝。这是感动的泪水?还是惋惜于这份感动渐渐稀薄?我无法区分。饱和的感情支配了我,手脚都麻木了。食指无规律地微微颤动。身体的每一角落都在讴歌着生命。啊,啊,我忍不住呻吟,继续沉浸于至福之中。



当幸福来到尾声,我重新面朝正面。我想趁余韵如流星般消逝前,把下一件事完成。这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那家伙的幸福。



毕竟,我的幸福已经结束了。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



所以,我不再畏惧死亡。



为了拉下一切的帷幕,我将地上的尸体放着不管,回到大厅。



一个人若是达成了上天赐予的目的,他就当死去。



换而言之,若他尚未实现自身的意义,就必须活下去。



中途死去的“她”,也是有罪的人啊。



“………………………………………”



当我见到“她”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我所追求的一切,今日都已实现。



余下的只有一样东西。为了心灵的平稳,从那一天起,我不断热切盼望着它。



黑暗,即将降临于我。



“哟,羽澄。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



面对撞开门进来的这名老婆婆,我语调轻松地搭话。



外表酷似赤佐老太婆的羽澄,拖着老旧的义足走向我。我知道,她要来杀我。



羽澄并没有刻意隐瞒,早早拿出了凶器。她手持之前躺在饭厅地板上的切肉刀,像是手捧一束鲜花,走了过来。



随着羽澄越走越近,她的样貌不断改变。每走一步,喜怒哀乐都争先恐后地浮现在脸上。其中“喜”和“怒”最为鲜明。和我的复仇一模一样。



到了这岁数,脸部早该僵硬了,但羽澄还是很有精神。第一次见面时的胆怯早已无影无踪,现在也能露出这么棒的表情了。



“我和你的爷爷原来是同一个人。当我调查到这一点时,才终于恍然大悟,明白老太婆为什么找到了我。”



我的食人性是隔代遗传的产物。这大概也是我之所以“杀死”父母的缘故。我不会说一切都是爷爷的错,但从懂事以来,我无法辨别人类与猪牛之类的差异,对此我也没有办法。



也许有地外生命体的血液混入了我的体内吧。



顺带一提,赤佐并不是我的奶奶。我的爷爷和另一名女性结婚,生下了另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父亲。就这样,我和羽澄各自出生在不同的家系里。



这让我不禁回想起老太婆的一句玩笑话。



嘛,我确实很像羽澄的爷爷,毫无疑问。



“正因为我和爷爷很像,才被带到了你身边。”



羽澄无法完成对爷爷的复仇。还没来得及复仇,爷爷就迎来大限死去了。赤佐老太婆认识我时穿着丧服,也是因为她刚参加了葬礼。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然而,羽澄对此无法接受,于是她策划的复仇,就是杀掉一个长相神似的代替品泄愤。



因此她一直等着我衰老,直到我变成她爷爷的样子。



简而言之,羽澄的目的和我是一样的。



说不定是赤佐老太婆想出了这个办法。



“来 ,羽澄。放心杀了我吧。”



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报仇,无需有后顾之忧。



而且,现在我正处于幸福的顶峰。把这种人一脚踹下去,肯定令人神清气爽。



达成所有目的的我,等同一个死人。



所以我既不害怕,也不会留有悔恨。



羽澄手握切肉刀,矗立在我面前。只见她嘴角在动,仔细听是在哼《大逃亡》的主旋律,这和眼下状况太不搭调,我不由得笑出声。



然后羽澄首先切断了我的右腿。剧痛伴随着血液一起喷涌,我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好痛、痛死了、救命啊”,我哭喊着各种求饶的句子。



但不管我如何哭喊,羽澄都不会停手。



怎么可能停下来呢?对吧,羽澄?



我明白的,羽澄。我想对她笑一下,但刀子又刺入右脚,剥夺了我的想法。



右半身被切割时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左半身被刺入时则仿佛是天堂。随着肉体一段接一段的消失,我眼睛里的光芒也渐渐暗了下去。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安静地沉睡于黑暗中。毕竟我肚子早就填满了,难免产生睡意。想关上灯很简单,不过趁机为别人做点贡献也不错。所以由羽澄杀死我是最好不过了。



她应该不会吃了我吧?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否定这样的复仇。



顶多会觉得这样不太礼貌。



将我的四肢基本解体后,羽澄也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她的目光仍然炯炯有神,很有干劲。如果老太婆看到孙女这个样子,会怎么说呢?有其祖父,必有其孙女吗?还是后悔把羽澄交给我呢?



羽澄以染满血迹的菜刀为手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你都这岁数了,不要再玩了,赶紧直入主题吧!我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把我翻成仰面朝上,反手拿着刀。是要一刀刺进我的胸口?



她的牙齿在颤抖。是喜悦的颤抖吧?她的眼睛在抖动。为什么要忍住高兴的眼泪?真是奇怪的家伙。我向上凝视着她纤细的下巴,突然有点理解未曾谋面的爷爷的想法。这家伙,真的很可爱啊。



那个小小的孩子,现在长大成人,要将我杀死了。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啊。



正当我沉浸于不可思议的满足感时,刀子终于向要害挥下。我已无力挣扎,只能注视刀尖没入胸口。



胸口被异物撕裂了。我的身体像泥土块一样碎散开来。有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从胸腔涌上嘴里,我把它吐了出来。本以为是血液,但其实是空气。



大量的空气从嘴里漏出。随后,喜悦的声音如歌一般回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晚来了。



我终于能下沉到黑暗之中。



心脏破裂的瞬间,我的视界完全被黑暗遮蔽。夜晚终于如我所愿地降临了,但酷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全身心投入到喜悦中。胸口好痛,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事实上它确实裂开了。怎么还没有死,我是有多顽强啊?



好想赶紧死掉,让我能再次享受安眠。还要多久才能越过那条线,从这折磨中解脱?



我一边挣扎于痛苦中,一边焦急地等待。



……这时,我突然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本小说。讲的是经过研究,发现一名死后仍然有意识的男子的故事。死后残存的意识使他不得不永远承受刻入肉体的痛苦,就是这么一个残酷的故事。



我想,人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这样的死法,我绝对不愿意尝试。



那么,人的意识会前往何处,又在何处消失?



莫非我吃掉的人,都还藏在我身体的某个角落?



至今仍未断绝的意识令我微微感到恐惧,我祈祷着。



我在命运的胃袋中翻滚。



在被消化殆尽之前,我拼命地诉说着唯一的心愿。



快点,谁来把我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