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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活路』(1 / 2)



努力:用头脑



徒劳的努力:用头脑以外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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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保津明/YAKITORI



泛星系通商联合航路守卫保全委员会管辖星系



行星原生知性物种管辖局,选拔训练设施(厨房)



当初抵达火星时,我压根没想过会迎来如此悲惨的未来。和周遭这群烂到骨子里的窝囊废不同,我深深坚信著,只有我能看到不同的未来。可是结果呢?



哈哈——我能做的只剩乾笑。



我和其他蠢货一起在演习场中了温柔教官大人的挑衅,更轻而易举被无名约翰「摆平」。如今倒在户外演习场中的我,无疑沦为我以前深深发誓绝不会成为的丧家犬。



反覆品尝自己有多悲哀的滋味实在烂透了。拖著浑身犯疼的身体回到床边,我拋下一切往床上一扑,不想再思考任何事。



隔天睁开双眼时的感受糟到不能再糟。惨遭痛扁的伤自是不必多提,这股屈辱想忘也忘不掉。尽管如此,我和其他家伙仍不得不前去参加训练。毕竟就算是天塌下来,训练仍会照常进行。



说白了,这里并没有温柔到会视我们这边的状况行事。



吃完了被教官大人摆平后的隔天,在嘴里渗染扩散的「大满足」这顿堪称人生中最烂的早餐后,穿上装备的我拖著沉重步伐准时前往训练场。



现身时的教官大人……脸上竟挂著一副只能用「愉悦」来形容的笑容。



「恭喜啊,弱鸡们,我在此替各位庆祝啦。」



该庆祝的是你那有毛病的脑子吧——这是我不禁,或者该说出于本能而浮现的疑问。总而言之,无法克制住冲动的我忍不住对教官大人投以充满怀疑的视线。



「喂喂喂,别怀疑啊。我可是名教官,负责教导是我的职责……看到各位大幅进步,感到高兴也是理所当然吧?」



最近才终于发现……我实在听不懂教官大人这一口流畅的斯里兰卡语。斯里兰卡语我当然懂,但还是不懂这家伙的话。无名约翰说的当真是斯里兰卡语吗?不是很类似却根本不同的语言吗?



如果不是的话——我懊悔地在心中反覆思索起他这句话。



他说大幅进步?



接著教官大人开始一一拍起我和其他家伙的肩膀,用至今为止未曾展现过的温和态度露出笑容。



「头一天就得到火星晕倒地的废物们竟然天杀的反抗我,实在是进步神速啊。算是黏在屁股上的蛋壳终于清乾净了吧?」



听到分明主动再三挑衅,更亲手痛扁我们的始作俑者开口夸奖,我错愕不已。除了讽刺外还能是什么?要是没有昨天受的屈辱,我恨不得马上扑上前痛殴他一顿。大概是发现我一脸呆样,这家伙哼了一声表达不悦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顺带一提,我并非在挖苦你们。」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话让我差点当场笑出来。



「我证实各位已修完肉体・精神锻炼(PMT)课程,往后只需进行战技训练。」



「再度恭喜各位。」这家伙正经八百说出如此戏言。尽管他的态度让我难以理解,但他似乎不管我有多伤脑筋……不对,向来都是这样。毕竟我不记得教官大人有寻求过我的意见。真够惹人厌的——当我无奈摇头,教官大人再度露出满脸笑容开始胡言乱语:



「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来回答吧。」



「想问啥尽管问吧。」接著再听到这句话,想不起疑心都难。然而还是有家伙乖乖配合他,是中国人。只见她还特地举手,问出第一个问题。



「目的真的是为了锻炼我们的体力吗?」



「没错。」



这句斩钉截铁的回应使得中国人那近乎能面具的表情微微动摇。



「……这些全都是必要的训练?」



「没错。」



一字一句不变的回应。所谓无所适从指的大概就是这种状况。



「……你的意思是,这些是最恰当的训练方法?」



「没错。」



这下连中国人都无言以对了。即使如此,倒也不必担心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毕竟很不幸的,我身旁的家伙净是些在不好层面中的天才,想找条狗来吠不怕找不到。



「开、开、开什么玩笑啊!」



「我认真得很。」



尽管教官大人骄傲抬头挺胸示意自己并不是开玩笑,怎么看都会让英国人的怒火烧得更旺……到了这种程度,我只能说他太擅长挑衅人了。



「那为什么用那种效率差透的方法!」



虽然我称她是爱吠的狗,不过我偶尔会对英国人的话抱持同感。



不,应该说问题早已不在这儿。岂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吗?若想锻炼我们的体力,为何不一开始明讲就好?



我和泰隆互使眼色,开口说道:



「听到没泰隆,我可是头一次听说耶。」



「一声都没吭就要我们什么都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忖度』吗?哈,笑死人了!教官,语言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呀?」



本来是想回敬几分颜色,效果似乎不尽理想。我本来全神贯注盯著无名约翰,不想错失他任何细微反应……但表面上却连他有没有皱起眉头一下都看不清楚。



不过,说到那是不是刻意为之让人非常怀疑,但他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倒是很明显。



「我只是觉得没有说明的必要罢了。怎么,难道各位要是不听说明,连尿布都不会自己换了吗?」



不过看你们一直不合格的惨状,的确挺需要的啊——教官大人多嘴补上这句话后,转为嘲讽般的语气说:



「这就类似一种高地训练。你们至少同意在缺乏空气的地方锻炼,效果是最好的这一点吧。」



整理这家伙说的话,他似乎是想表达此处是效率最棒的环境,能够同时锻炼肉体和精神。



虽说这还不是我至今为止受过的教育中最不爽的,但他的个性实在烂得可以。



即使我投以莫名其妙,满怀疑惑的眼神,该死教官仍不动声色,充满坚定自信。这表示至少他确信自己是对的。



当众人都默不吭声,气氛越来越紧张时,唯有教官大人开朗地说了下去:



「还有什么意见吗?我获准来倾听各位的要求。」



我感觉气到整个胃都快吐出来了。或许也因为这样吧,我不禁说溜了嘴。



「关于食物方面——」



帮我们问问吧。



我本来打算这么说,结果却被教官大人浮夸的摇头动作给打断。



「凭本地权限并无法更换掉『大满足』。」



这家伙竟直接了当明言。



「毕竟这项产品包含人体在宇宙空间所需之各式维他命及营养素,还能大幅减少代谢物,堪称完美比率的精华。根据商联当局的企划规定,这就是除了奢侈品外全人类的标准食物。」



只见这家伙冷冷摇头表示拒绝。既然都知道不能更换「大满足」了,说来倾听要求,不是形同空口白话吗?不愧是个性烂到骨子里的家伙会找的碴。



「好啦,相信接下来这是各位除了食物之外最在意的事……有问必答才称得上贴心呢。」



教官大人特别爱强调「贴心」这个词。难不成他/以为只要说话时使点劲,听起来就会像真的吗,这个诈欺师。



「各位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就让我来说说这个新教育企划的真面目吧。」



无名约翰以过去从未听过的愉悦语气开始阐述——单刀直入来看,K321被视为改善YAKITORI整体存活率的试验组。



尽管一副说得大有来历,其实都跟之前听的差不多。到头来,在我眼中看来终究是个如滑铁卢般惨败的企划。



简单来说就是,目前YAKITORI的死亡率实在高到让我们伟大的商联人担忧,于是检讨原因何在。结果发现在导入「记忆拷贝装置」这套加工法后,理应大幅提升了教育效率,运用成果却大幅下滑。



追根究柢来说,事情便是从鲍金及一部分商联军人认真怀疑起靠著目前的记忆拷贝装置,是否真能有效率地达成「教育」而起头的。算是至少有颗懂得怀疑自己在干什么的头脑,但也仅只于此了。



「所以说,各位只用了这套记忆拷贝装置拷贝了『最低限度』的知识。原本甚至打算不使用。」



唯有沟通所需的斯里兰卡语无论如何都必须加工就是了——教官大人边叹气边接著说,新教育企划的目的是让古典教育的力量重新获得认同。



也就是说这群脑袋有洞的家伙一口气把教育方法拉回了石器时代。



「既然养殖YAKITORI行不通,改成野生YAKITORI的话或许可以!」就是他们的藉口。我听了唯一的感想是,这群家伙全都傻了不成?



假如有必要,应该再加上「一堆无可救药的蠢货」这个感想。鲍金那家伙所想出的企划若让我这个当事人来评断,完全是比现行方法还烂的废物。



只要看成绩就一目了然了吧。



看在我这11战11败,连续11次不合格,多到能堆成山的F级成绩,被评断为极差的人眼中,除了笑也不能怎样了。



万万没想到,实行这项企划的家伙竟心满意足地接著说:



「所以,在此要给顺利修完PMT课程的各位一些奖励。虽然对弱鸡做这些可说是特例——到第十二次测验开始前,各位将有一段非常长的时间。我对训练与教育绝不吝于付出,因此保证各位定能获得丰厚待遇和教育。」



这家伙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



在这之后……我直接从结果来说吧。



教官大人,也就是无名约翰所答应的「丰厚待遇和教育」有一半是真的。直到下一次测验前也有充分时间学习这件事,也有一半是真的。



无名约翰替K321安排了四星期的集中熟悉训练,期间不需参加评价演习。知识与技术日复一日从那家伙灌输过来。



过程大概像这样——



某一天,他要求我们在演习场发射以针枪为首的各种武器,没有说得射多久,直到手再也举不起来为止。然后看准我们全累得气喘吁吁后,以休息为名带我们到一处像教室的地方进行「授课」。



「我不晓得各位爱不爱读平装书,不过光只有损伤到敌兵的气密服……能否杀害对方还得视运气而定。因此,商联惯用既具贯穿性,又具最低程度打击力道的小口径无壳高速子弹。」



一堆听得满头雾水的话像连珠炮袭来,不觉得想睡才奇怪。



再不然,难道是他一如往常的惯用伎俩?虽说有可能只是我不理解斯里兰卡语中的「丰厚」为何意,不过在一杯真实中滴入一粒致命的虚伪或许才是礼仪。真的不得不承认……教官大人用字遣词实在太巧妙。



只要回想起上一次让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怒火暴发的挑衅功力,答案不言而喻。压抑怒火,忍气吞声的体验我是能忍受,不过仍是不爽至极。



我不想再度露出那种丑态。



为达此目的,我什么都干。既然要我学,就学来让你瞧瞧。就算是令人想睡不已的课程,我也认真跟上。



「虽然在演习环境中不常受到重视,无壳弹在连射时很容易发烫。参加实战之际,射完六十发子弹打算重新装填弹匣时,千万切记要小心。」



这家伙宣称此举为存活下来的首要知识……这完全是不听说明而搞砸的蠢货自己该负的责任,我不会干这种蠢事。



「别抄笔记,给我记进脑子里去。」被这样一纠正,只能用听的硬背实在难撑,不过我仍偷偷捏了自己大腿几把,竖耳仔细听课。



明明我都这么做了,没想到——



我认为无名约翰一看我们越认真听课,就越想做一些没用的事,不时开始展露他的杂学。把用来代替教科书的终端机放到桌面上,下令我们也跟著放松后,开始讲起一些玩笑话,迫使我越来越想睡的手段著实凶狠。



「虽然针枪这个俗称已定型,我还是稍微说明一下。这家伙的正式名称叫TUFMCAW,从开枪时会不停嘎嘎叫这点来看,算是烤鸡的亲戚呢。」



也不知道无名约翰满脸贼笑说出口的话有趣在哪,似乎是来自英语。老实说,就算听得懂斯里兰卡语,却没办法连「不懂的词」一并理解这点真的很不方便。



总而言之,课程中不断发生这类插曲。导致我注意力被严重扰乱,都快疯了。



这当然是我的假说……但我还是偶尔会萌生这家伙「真的很懂」的念头。上课上到后来,他似乎终于注意到我们听太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突然间追加了许多堂「单词解说」的课程。



课程中教的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单词。



举一些较具实用性的例子,比如商联舰队中的标准用词,甚至连除了商联外的宇宙人国家相关基础教育都网罗在内。另一方面,也有些乍听之下像是不知打哪来的蛮族奇特习俗,其实是某种「社交礼节」等等。



明明想短时间灌输我们大量知识,却又做这些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事浪费时间……实在让我看了满肚子火。另外还得加上于规律作息与训练下,被如同要逼死人般狠狠苦操的生活长达四星期,无聊透顶到一个极致。



即便是赶鸭子上架的企划,我还是撑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其他家伙竟然没有半途跟不上。毕竟狠狠被痛宰了那么多次,历经11连败,11连不合格,11连吊车尾的F级评价。



若这样还想抱怨的家伙,脑袋肯定有什么毛病。看样子就算再怎么蠢,被羞辱到如此地步的话,也没有傻子会继续抱怨东抱怨西了。



没有笨蛋存在是件好事,要是这些家伙能藉这个机会洗心革面就太棒了——我也不是天真的傻子,早已明白希望不可能百分之百实现。



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种渺小心愿……我认为当时我大概是被终于熬过来的成就感冲昏头而过于亢奋,竟大意忘记有个巨大坑洞就在我脚边。



这是发生于名为集中惯熟训练,实为赶鸭子上架课程中最后一天的事。



「我已把技术都教给各位了,因此接下来该直接到现场亲自熟记了呢。」



「辛苦啦。」平静宣告集中训练结束后,这家伙竟然开口慰劳我们。



我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撑了过来,他也认同……装模作样地认同我们达到了要求水平,并扔了一颗天杀的炸弹过来:



「……喔,有件事我忘了提。各位应该清楚团队合作是关键吧?你们同单位的伙伴之间,可得好好彼此互助啊。」



「完毕。」丢下这一句后,无名约翰便快步离去。



依这家伙的为人,肯定错不了的。他故意在这四星期内绝口不提这方面的问题。



该死的烂人,到底带著怎样的表情看著我?我想他大概,不,肯定都在窃笑吧。真的烂到骨子里去了。



教官大人在赶鸭子上架式教育最终日丢下的「团队合作」这几个字,简直跟诅咒没两样。接下来的两、三天,「合作」这个词在我和其他家伙间成了禁忌,能闪就闪。



严格说起来的话,瑞典人是显得有点想提这件事……问题在于我和其他家伙都坚持不想由自己来主动要求团队合作。



不过无论情况如何,总要想出个解决之道。



让我和其他家伙下定决心的,是结束赶鸭子课程后迎来的第12次演习败北。一场彻彻底底的败北,若光看结果的话,和平时的败北并无两样。



成绩实在难看得要死。



存活率:E(非常差:存活可能极低。)



战果:F(极差:怀疑毫无战斗意志。)



战术贡献:E(非常差:未能彻底掌握任务概要。)



个人战技评价:E(非常差:接近打混摸鱼。)



总合评价:E(非常差:力求迅速改善。)



有稍稍从F提升至E级,但输就是输。虽说同样是条丧家犬,不过可能是输习惯了,和一开始比起来已经没有多大震惊。甚至我自己本身直到第11次演习为止,都是在开始前就抱著这次大概又会输的悲观。



不过这次……只有这次。



和以前有项不同,就是我多了自信。受无名约翰狠狠磨练之下,无论肉体或精神,甚至肯定连技巧都更加纯熟才对。



结果却是这副鸟样!



我也听了说明,说是K321除了「知识」上的差异之外,于肉体等层面和其他单位并无多大差异。当然,我没有天真到会对那个温柔教官大人说的话照单全收,不过是脑中一角稍稍留点「这只是他的个人主观」的印象。



不过当我一仔细看……马上就发现到了。



那群获胜的家伙并非游刃有余。如同无名约翰的提醒,只要细细观察就能轻易看穿真相。



演习结束后,相较于沦为输家却仍体力充沛的K321单位,其他合格者个个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他们的存活率评价竟然有C级,我们这却是E级!



战果统计一样莫名其妙。家伙们连拿好装备的力气都没有,评价都在C级之上。我们这可是全副武装执行搜索与歼灭,竟被判定毫无战果!F级!



火星上的重力毕竟较弱,其他单位的家伙好歹还是举得起重量轻的针枪。实际上,看他们按照正确姿势举枪的确有模有样,可是肌肉却跟不上这种使用身体的方法。倘若在集中训练期间我有样学样,肯定会遭温柔的教官大人偷偷伸脚狠「戳」一番吧。



可是结果呢?我在演习中的成绩又如何?满满的E和F级,拼死拼活才从F上升到E级,岂不证明了我当真是在最底层徘徊吗?



假如其他单位都是些超人的话,或许我还会直接放弃,可是现在我好不甘心,悔恨到了极点。「我竟然、竟然输给了这种程度的家伙吗?」——这句不服输的话没从我口中迸出来简直是奇迹。或许是仅存的自尊心让我克制下来了。



苦尝败北滋味的感受就是如此难受,大概连「大满足」都得相形失色吧。区区靠著记忆拷贝的家伙竟能够把我,把我的努力踩在脚底下?如此没有天理的事……即便用屈辱二字来形容,都庸俗得让我听了不爽。



我无论何时,一路走来都尽了努力。就算努力遭到践踏,我也不曾放弃过。不管如何,我都选择了缠斗直到现在。



为求胜利,根本无暇讲求什么手段。



需要乃发明之母。即便是台面上的友情,只要有需要我就会硬挤出来。



即将迎来第13次演习前夕,我得出了尝试所谓「合作」的必要性。即使满肚子不爽,头脑清楚的我在苦思后,最后仍选择妥协。



其他家伙似乎得出和我相似的结论,使这件事由模糊逐渐成形。虽说是非常临时,总之就先试试看的程度……但凡事的「第一次」都难免搞得战战兢兢,谨慎行事也是理所当然。



一谈之后才发现……我和其他的家伙都注意到「明明K321的体能远超过其他单位,却还是输了」这种状况。



反过来说,就算成绩被判定为F或E级,身体机能依然是我们的「优点」。于是当场决定全面活用这一点。



到了第13次参加,K321终于同意进行「分小队」这种「战术」。由于我们之间关系并未好到能细致分工,做法越单纯越好。



即便如此,至少懂得下点工夫了。我们对于至今为止总是处于被动加以反省,追求起积极行动。在以往的扫讨式作风下,从随处鼠窜或集中躲在某处,大幅变更为主动出击狩猎的方针。其实我抱持著其他家伙或许会在分头行动中有所贡献的期望。



……即便可能过度期待,利用演习的机会来尝试,应该还算容许范围内吧?



不,还是别对自己撒没意义的谎了。



其实在做好万全准备,结束讨论,前往商联人随意地球化之下导致呼吸稍微困难的演习场时,我早已坚信胜券在握。



信誓旦旦认为这次定能成功。



怀著总算能够往前迈进的坚定信心,我紧握针枪朝野外演习场而去。虽说这幅景象早已看腻,不情不愿去习惯也不失为一种经验。



「弱鸡们,这里是厨房。离战斗开始剩5分钟,准许你们说话。」



听到这一字一句打从刚到火星时头一次演习到现在都没变过,经过标准化的斯里兰卡语,使我的头脑清醒过来。



这是我第13次背起电子判定装置,是该去领回一些不一样的结果了。一确认手边的表,正是和过往经验相同的时间。如今连演习开始前的这段等候时间,我都已彻底熟悉了。



「训练假设条件为扫荡式生存战。」



同样是一字不差的通牒。



不过我此时已能稍微明白用意何在。大概是在扫荡式作战的剧本中,模拟部队散开降落后将于地表展开交战吧。虽说演习是全体动员参加,实际上,一次碰上的敌人通常不多。



站在个别实力胜过其他人的K321单位立场来看,并不是什么坏条件。



「同时,本次假设成能够更换相容子弹的状况,记住这是以歼灭战为前提下的行动。诸位YAKITORI,祝你们幸运啦。离开始还有4分30秒。厨房,Over。」



「呋……」我忍不住轻声咋舌。看样子这次的演习环境并非对我们百分之百有利。允许更换为相容子弹,代表预计能从敌人残骸身上搜刮弹药,演习判定装置也将把歼灭敌方时搜刮的剩余弹药纳入计分。



只要稍微懂得基础算数,就能明白这项条件的意义。不能把六十颗加备用弹带三百颗子弹所能击出的最高分数当成战果推估,还必须加上数量不明的「α颗子弹」才成为判定战果的分数。再加上,这下变得很难期待其他家伙用光子弹。于是我对所有人使了眼色,徵询他们的意见。



「情况就如刚才听到的喔……依照原定计画,采取诱饵战术吧。」



既然连英国人都信心满满地断言,我当然不能表现得畏畏缩缩。要叫我在她面前示弱,乾脆让我选择自杀还比较好。



「就这样吧。」我开口回应她。



要想在存活率/战果/战术贡献/个人战技评价四个要素中都得到及格分数,必须存活下来且获得战果。考虑到协助单位成员获得战果将被视为战术贡献,于个人战技上也能赚取分数,这个战术是最明智的。



「我和泰隆来当诱饵兼斥候,猎人就交给你们了。你们那由谁指挥?」



「交给紫涵就没问题了吧。她够谨慎,让她做什么都不马虎。」



「是啊。」我点头同意泰隆的话。从存活率和战术贡献层面来看,她是最适合的人选。看到英国人在我视野角落猛然一颤的反应著实愉悦。说真的,在中国人、英国人和瑞典人这三大惹人厌的集团中,唯有中国人算是最正常的选项。



当我正打算出声拍板定案时,冷不防响起一声拍掌声打断了我。



「怎样啊,厄兰?」



「我觉得阿玛莉亚也是不错的人选呢。」



哦你别闹了——这提议让我听了就头痛。瑞典人这家伙到底是想找什么乐子,才说得出这种摆明要激怒我的蠢话啊?



「当诱饵的可是我们两个喔?就算不晓得谁愿意保护我们身后,但至少有权利挑个谨慎行事的家伙吧?我有说错吗?」



「明,你这番话是挺有道理的。不过这次的规则下,即使等其他单位的家伙互相残杀完,也不能期待对手用光弹药。我们这边也必须主动出击才合理,再说战意也列入评分项目之中喔。」



所以你才打算让喜爱横冲直撞的蠢猪英国女指挥?看样子这世界比我想像中来得宽广,能够睁眼说瞎话的人未免太多了点。



而很麻烦的是,爱出风头的英国人竟然趁势搭了顺风车。



「就这么决定了,由我来当吧。」



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说要让你当了?不敢相信耶。当我思考是不是该说句劝告的话时,我身旁的人竟开口道:



「……也罢,有侵略性不是件坏事。反正也不关我们的问题,你说是不是啊,明?」



泰隆这句话让我一愣,忍不住不可置信地往他盯去。不过他只回一声「忍著点吧」,同时轻拍我的肩膀。



「毕竟明你一开口,事情就会变复杂啊。」



「别说得一副我是问题儿好吗?」



「抱歉抱歉。总之现在分秒必争,赶快确认结论吧。厄兰是提案人的话,还是得看紫涵的意见了。意下如何啊?」



「我没意见。毕竟我容易趋于守势呢。」



可能是把中国人这句平静的话解读成对自己无上的信赖吧,英国人一脸嚣张地抬头挺胸,相较之下我则是失落垂头。



「就这么定了呢。」



「……OK,就这么定了,我不会抱怨。」



说的是同样一句话,前者意气风发,后者的我则是不情不愿。说真的,英国人除了太过自信,侵略性会不会也强过头了啊?



虽希望最后能拿下A级战果就好,但我实在对会不会眨眼间全军覆没感到不安。我于是试著对连存不存在都不确定的神明大人祈求事情能顺利。



然后我……在这火星上发现一件新奇有趣的事。就是所谓的神明或许出乎我意料之外,当真存在也说不定。



我必须严正承认,我太小看「信仰」这玩意了。当我带著彻底改观的观念就定位后,状况竟然顺利进行到我都开始怀疑了。



至今为止的惨状简直都是假的。



阿门,哈雷路亚,南无阿弥陀佛啊。



多亏了神明的加持,我的运气,或者该说状况从一开始就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找到了,在那边。」



和第一次踏入火星演习场的新来弱鸡不同,我们可是连续重考生,尽管并非本意,还是很清楚这个考场。



关于一些「不希望被人躲在哪里埋伏」这类媲美教科书的位置也已亲身经历过。我在察看周遭状况时只要往那些位置一看,便能轻轻松松发现猎物。



「呋,竟然选了射线被严重挡住的位置。泰隆,射得中吗?」



「不管是火星的重力还是针枪的癖性我早就习惯了。要想在长距离射中目标……」



边说边举起武器,停一拍后开了枪的泰隆再度吐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就得像这样。」



尽管是听起来很做作的台词,实力仍骗不了人。



即便在长距离加上掩蔽物偏多的条件下,装置仍做出击破判定。或许是子弹命中了吧,演习用的电子判定装置已把战果记录上去。泰隆的射击精准射穿了其中一名对峙的敌人。



以引诱作战而言可说满分。存活率、战果、战术贡献、个人战技评价上都能加到分吧?有点羡慕起他了。不想落人后的我也开始行动。



「不愧有两把刷子。好,改变狙击位置吧。」



所谓的诱饵停在同一处并无意义,必须到处移动以刺激对方追上来的欲望。我不时在泰隆狙击时跟著开枪混淆牵制。即使判定上看来我连一发都没射中,但我没必要硬是要射中。关键在于对方开枪回射时快点移动。这也是战术贡献的一环。



边嘲笑往错误位置开枪的敌人,边从背后往他们开枪扫射的做法,让我体验前所未有的爽快。



一直以来我总是被玩弄的一方。换成我玩弄、狩猎别人的感觉实在舒爽,甚至感到愉悦。



继续这样玩下去是不坏……但认为是时候出招的我和泰隆确认后,著手进行收尾的准备。将一直以来顶多拿来互相叫嚣用的无线电,用来实行所谓的团队合作。



「阿玛莉亚,听得到吧?我把他们引到指定地点了,准备得如何?」



我顺利将人引到演习场一处适合埋伏的角落,深感确实完成任务的充实感。



「没问题,随时都能开始。」



「了解。」



原本我对担纲猎人的家伙胆战心惊,结果倒勉勉强强。虽说还是不太能信任她,如今也没其他选择了。好啦,该收工啦——我和泰隆开始著手准备完成这次任务。不断朝著敌人开枪,一遭受反击就匍匐逃亡。



「如何?家伙们有跟上来吗?」



「跟得紧紧。」



泰隆开怀笑称「鱼儿上钩啦」。接下来即将展开一场拼命逃离凶狠恶鬼的简单鬼抓人。我和泰隆不仅熟悉这座演习场,何况体力上也赢过敌人,不可能追不上的。



我甚至怕会跑太快追过头呢。然而,我的疑虑却被以诡异的形式冲散。



「……嗯?不对喔。从刚才开始……果然怪怪的啊。」



「怎么啦,泰隆?」



「你马上就明白啦。看,家伙们从刚才起就专挑很难遭受狙击的路线前进,可是竟一点都没因犹豫慢下脚步。」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惊觉,明明我们两人为了移动位置,用很快的速度在跑耶。



本来看到追兵确实跟在我们后头来到指定地点而没多加留意,不过他们有挑选路线的闲暇这点的确不对劲。



就算不到气喘吁吁的程度,我跑起来也不算轻松。而体力比我们还差的追兵们竟能在一瞬间同时进行探路与下决定两个动作来追赶我和泰隆,明显不可思议。与其说诡异,不如说根本不可能。



「那可是群缺乏体力的家伙喔。这样的家伙不可能有办法在毫无情报之下同时戒备和探索,更用飞快的脚程追上我们吧?」



「你认为背后果然有什么情报或机关吗?」



「当然的吧。」我点头回应了泰隆的问题:



「无论如何都不能断定没有。而且八九不离十,这些家伙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最佳解答喔。」



他们有像我一样在火星上参加了超过二位数的评价测试?不可能嘛。尽管非我想看到的,不过除了K321单位之外,其他成员全都是新来的。我还清楚记得起初被扔进火星这个环境时,自己连呼吸都有困难。



……头一次参加的家伙们采取如教科书般标准的行动也就罢了,头一次进演习场却「如入自家厨房」的模样明显不对劲。



……事实上,不是自己记起来的知识相当难以控制。起初我被记忆拷贝装置强行灌输斯里兰卡语时,连这些知识是被拷贝进脑中的事实都花了一段时间才认清。不过,其实反过来说有个漏洞,或该说耍诈的方法。



被拷贝进来的知识一个没注意……就会让人陷入「打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幻觉。像我一开始就是以为自己在说日文,实际上已经自然说起斯里兰卡语。



也就是说,从新人们手段如此俐落的现状来推敲,打从一开始就把演习场的情报做为假设空间一同拷贝进脑袋了吧?



要是我的推测正确,恐怕是不会错了。我方其中之一的优势就这样直接蒸发。



「透过再三经历累积来的经验,这时听来实在够可笑呢。」



泰隆这家伙也马上得出如此结论了吧。边用蕴含种种苦闷声音的诅咒念念有词,他重新举起了针枪。



「这不公平啊。明,这怎么样都称不上公正公平。」



「是啊,偏袒也该有个限度。怎么样都只能认为,家伙们不只拷贝到战术和武器的用法,还把整座火星演习场的知识拷贝进脑袋。除此之外,别无他想了。」



全都是我们这儿辛辛苦苦才得来不易的知识和经验,没想到令人傻眼透顶,新来的家伙们只靠一次拷贝就记住了。相信过去打败我的那些家伙也一样。对方要什么有什么,相较之下我方只被拷贝了斯里兰卡语的话,也怪不得我会得到全F级的成绩。



即使不像泰隆成天把不公平挂嘴边的我,这下都得说这实在太偏颇了。



按照计画是泰隆和我当诱饵,其余三人开始主动狩猎其他对手……这套以敌方不熟悉演习场为前提拟定出的计画著实不妙。



如此一来,想来场好狩猎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啧!这下难办啦。怎么办?要和负责当猎人的那几个商量,当场重新拟定计画?说是这么说啦,我可不想再和那个臭女人妥协一次喔。」



「同感啊明。想到得和英国人一起临阵磨枪,我可笑不出来啊。」



乾脆继续执行原有计画还好一点。我们两人间的共识再明显不过。不过这时,泰隆无奈耸肩说:



「说是这么说啦,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两个要孤守在阿拉莫要塞里?」



「阿拉莫?」



「是啊……该死,现在语言互通,容易害人搞混啊。那是个在我国家中的童话故事,所谓的英雄谭呢。」



这我的确不可能知道。要是商联大人们愿意把单词内容一同拷贝起来,或许能多聊一点……不过,唉,现在只能微微苦笑了。



如果单论疏通意思这点,按照目前的程度也不算造成什么不便之处。重要的在于能不能听懂字词的意思。



「没时间了,直接告诉我结论吧——英雄最后赢了吗?」



「……很困难吧。」



「蛤?」



面对单纯的提问,本来以为泰隆会回是或不是的我一听,顿时错愕。



「到底是怎样啊?」



「要告诉你也行啦,但现在还是先集中在这边吧。我可不想看丢敌方的一举一动。」



泰隆边苦笑边开始往侦察望远镜看去,看样子这事得等下次再说了。尽管这话说得是有道理,但可是你先起的头耶。



边低声抱怨这个自我中心的家伙,我也放下针枪重新举起望远镜。



用侦察望远镜大略扫过周遭一遍,并未看到疑似敌人的举动。我和泰隆完美牵制住敌人,引诱到猎人组能偷偷靠近、下手解决的最佳地点,并让他们动弹不得。



「嗯?」



……「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时我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这群猎物有点奇怪。尽管近乎一种直觉,但不能因此随便轻忽。



重新做好心理准备,我再度看起侦察望远镜。



敌人就在那一带不会错,虽然因躲起来而无法确认正确位置,这也就表示敌人躲著我们的弹道在鬼鬼祟祟。毕竟对方已经被做掉一个人,理所当然会提防泰隆的狙击。



不过至今为止动作如此迅速的一群人……现在停下脚步让我和泰隆闲得能互打嘴炮,绝对有什么鬼。明明我们讨论要先把敌方单位的家伙逼得手忙脚乱,看不清周遭状况后再由担任猎人的家伙从后方和侧边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欸泰隆,那群家伙真有打算动吗?」



「什么?」



「我在说那群追兵。那些家伙真的有动手的意思吗?该不会有程咬金出现了?」



假如追兵们如今在和其他单位交战,我们这就等同辛辛苦苦引诱来的猎物被人从旁劫走。考虑到我们采取让追兵一心注意这边的策略,会有第三者从背后偷袭那群东张西望找我们的蠢追兵也不无可能。



尽管令人不爽,要说是个大问题也没错……根据道理来说倒说得过去。



「要是正在交战,从声音就听得出来。可是现在未免太安静了。」



确认一下状况吧——泰隆边说边用侦察望远镜看去,我则负责于这期间警戒四周。



「……哦不!」



听到一旁传来恶心的叫声,我的直觉敲响警钟,告诉我这下真的不妙了。



「怎么啦,泰隆?」



「喂喂不会吧!?对方竟然也埋伏起来啦!」



「真的假的!?」



周遭掩蔽物很多。我们本来是打算藉此让敌人视野受限,不过这么一提,那里明明是处废墟,从内部往外射的弹道却相当广阔。



仔细想想的话,那里的确适合「从旁偷袭」。另一方面,却也是最适合原地埋伏的地形。要是怀著瓮中捉鳖的心态主动攻击那里……



大事不好。



我和泰隆可说凭直觉连忙对无线电开口:



「阿玛莉亚!快后退!」



「这是个陷阱啊!」



同时大吼。



而不幸的,迟钝到不能再迟钝的英国人并没感受出危机意识。竟用她一贯洋洋得意的口吻讶异回答:



「啊?你凭什么这么说……」



只能透过无线电交谈实在让我焦躁。



「别问那么多,快后退就对啦!再继续待在那——」



「都靠到这么近了还要我们后退?不如直接更靠近去利用废墟还更安全吧!?」



为什么她就是听不进我说的话!我怀著焦躁再度强调事情的严重性,情况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当抱持著瓮中捉鳖的心态靠近猎物的三人组反遭突击,攻守逆转的那一瞬间起,马上成了送上门的肥鸭。该说不甘示弱吗,当中只有中国人稍微坚持反击了一下……但在那种位置被人开枪扫射,任谁都无力回天。



警告来不及传达,所有人眨眼间遭人摆平。当然别谈什么存活率了,F级,保证F级啦。用不著听判定结果,用看的就一目瞭然了……所以我才说别让高傲自大的英国人来指挥。就算我们这儿好心提出忠告,她也连听都不听,更别想期待能团队合作了。



「可恶!没戏唱了!我们溜吧明!」



「然后只能祈祷其他单位的家伙相互厮杀吗。」



也就是说,又和平常没两样,去你幸运女神个贱货。著实可恨的是,目前我没把握能否一路逃跑到时间结束,因为能够更换弹药的规则竟在此时造成影响。明明要是追兵的弹药接近枯竭,或许还多了几分可能。



不对——我摇了摇头。



反正这次我就是太过期待英国人了。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抱持期待是我的疏失,胜利无论何时都只能靠自己亲手争取……我当然不会放弃,会继续抵抗。还这么早,放弃个什么劲啊。到底有谁会想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被人踩在脚底下?



我使尽全力,到最后都不放弃顽强抵抗。



结果……在人海战术的暴力下,我仍是三两下就被收拾掉了。



逃不掉而沦为其他单位猎物的下场,成绩当然是维持在吊车尾。



存活率:E(非常差:存活可能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