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编织过去的荆棘,古典玫瑰」(1 / 2)
二月五日(三)
我在抄板书的同时,也望向安达那看起来非常不专心的后脑勺。不断左右晃动,不稳得就像快掉下来的乳牙一样。不过她一直维持这个状态,就某方面上来说也算是很稳定吧。
对我来说,这至少比看着课堂上的黑板还要不腻。
然后到了放学后,安达跑来问我喜欢哪种巧克力。因为这问题来得挺突然,我悄悄陷入了沉思。感觉要是开玩笑说我只吃歌帝梵巧克力,安达很有可能会真的去买,所以不能随便乱说。于是,我给了喜欢牛奶巧克力这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或许她是想在买巧克力前先问过我的喜好。那我是不是也该先问一下比较好?但在我察觉这件事之前,我跟安达就已经先道别了。还记得的话,明天再问就好,所以我没有勉强自己去追她。不过,明明还有很久,安达还真性急。
以我的角度来看,「十天后」是非常遥远的未来。
我有点羡慕时间流动速度和我不同的安达。
而时间流逝得特别缓慢的,果然还是读书的时候。常常会有我以为已经读了很久,可是一看向时钟,却发现只过了三十分钟的状况。这时候,我的注意力会马上散掉,没办法读书,所以只好休息。
至于二楼用来读书的房间里为什么会多了一台小电视,呃……这可能跟时间流动的速度有关。要是没有电视这类东西,光是在念书,常常会觉得时间流逝得太缓慢,很无聊,最后就会顺势睡着。
虽然也不是说很晚睡就会变聪明就是了。
我边趴在桌上感受着腰际传来的寒冷,边看着电视,看到一抹长发在飞舞。
「啊,是通灵人。」
九牧才刚开始,就有个夸张的家伙在跳舞。这个人在其他电视节目里,也是出来就一直讲些莫名其妙的话,讲完就跑到摄影棚外面——这就是她的风格。她就像是那种经常会在当地……应该说是在名古屋的节目里登场的当地搞笑艺人,所以这大概也是名古屋类型的节目吧。顺带一提,她前阵子还曾喊说:「我又看到水蓝色头发的人!那一定是外星人!」说什么水蓝色头发,又是外星人的,哈哈哈,为什么水蓝色头发就会使外星人啊?这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嘛,哈哈哈……嗯?
通灵人跳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节目其他来宾也引导节目进到下一个阶段。稍微看了一下直呼,大仙这是占卜节目。虽然我对这种节目没兴趣,还是决定至少看到自己生日月份的占卜结果出来。不过这确实星座占卜,让我有些伤脑筋。我是什么星座?
大概是羊或牛,但我不太确定。牡羊座的结果是「注意遗忘的回忆,幸运色是蓝色」,金牛座则是「看到不该看的吓人景象」。到底哪个比较好呢?
节目在我思考的时候又进入到下个阶段,说关键字怎么样的。等他们说完,我就关掉了电视。
虽然通灵人跳舞挺有趣,不过我对占卜没有兴趣,所以我不会再看这个节目了。
应该吧。
二月六日(四)
我感觉到安达的视线。虽然几乎每天都感觉得到啦,不过今天是安达在上课的时候没有回头半次,我却感觉得到安达的视线(类似的某种感觉)。安达你太厉害了。
我有想过很多造成这种现象的可能原因,像是今天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之类的,但我应该没有做什么会特别受瞩目的事情才对。从我坐到教室座位上 ,应该说在上课之前,安达一直在我旁边盯着我看,所以应该有什么事吧。不过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安达在午休的时候也过来了,所以我们就直接一起吃午饭。我和安达都是吃现成的咸面包。我有带过几次母亲一时兴起做的便当,但安达从来没有从家里带便当来。因为这样,看着安达吃东西的样子,就能感觉到她觉得动口很麻烦,对吃东西和食物的味道也没兴趣……我想起安达母亲的脸,还有她对女儿的看法。原来如此,如果有人这样吃下自己辛苦做好的料理,就算对方是亲生女儿,或许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最近安达的行为举止是有些可疑,但也不是完全面无表情。要是她肯把想噶表现出来,和家里的关系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但老实说,我没有要深入她们家务事的意思。
比起那个,我更在意安达现在的状态。她一直看着我却什么都不说,让我有点伤脑筋。虽然我觉得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我问她是不是想要我的面包或饮料,她也说不是。在我伤脑筋时,安达提出了一个不晓得是否和她这样的原因有关的问题。
「岛村是什么星座?」
她问了个很奇妙的问题。问星座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把生日告诉她,让她帮我判断。我问她我是什么座,她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这时,日野她们也前来加入了对话。
安达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但她们过来的同时,安达的表情也变得僵硬。那表情就像她正在静静咀嚼的面包一样干。
安达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很松懈,散发出的氛围和气息就好像是要供应给我一样传来,试图和我交流。但是一有别人介入我们之间,她就会立刻在周围张开一层看不见的膜,连同那股氛围分享给日野和永藤,也不喜欢别人踏进自己的领域。
安达是个精神上的家里蹲。
她的表情,或许只会在跟我独处的时候变得柔和也说不定。
……这让我很疑惑,她为什么会对我敞开心胸到这种地步。
感觉真的开始觉得她像妹妹了。我们家的妹妹也是偏向不对外人敞开心胸,所以我好像有种「所谓妹妹就是这种感觉」的先入为主观念。
先不管这个,我有些在意一件事情,于是我回问安达:
「你为什么要问星座?是占星术之类的吗?」
「呃……这个嘛……」
语塞的安达撇开视线。
如果是生日就算了,问星座能当什么参考?
她会不会是很热衷占卜?我这么想的时候,想起了昨天的占卜节目。安达也有看吗?可是会注意别人运势的人应该不多吧。
之后永藤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时,我发现安达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自己座位,话题也就此结束,剩下的就只有类似安达视线的感觉。
「………………………………唔……」
结果,我到底是什么座?
放学了!到家了!去悠哉休息吧!就在我换好衣服,决定之后要做什么的时候——
「去肉店买些配菜回来。你和老板的女儿是朋友吧?」
「朋友和义务跑腿有什么关联?」
「搞不好可以有些优惠啊,对吧对吧?」
母亲用肩膀推着我。对永藤抱那种期待没有用啊。
因为这样,我不得已只好出门,而这正是遇上一连串巧合的开始。要是拒绝跑腿,晚餐时餐桌上会变得很空虚,所以实质上是强制我外出。我带上脚踏车钥匙离开家门时,妹妹正好要到家了。我向远方路上的妹妹挥手后,她就用她的短腿迅速跑来。
我把全家共用的脚踏车拉到外面,此时妹妹也来到了我面前。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她说完吸了一下鼻水。她的鼻子和脸颊被冬天的寒风吹得红通通的,整个脸的配色就像面包超人一样。
「姐姐你要出门吗?你是要去哪里啦?」
她张开双手,挡在我前面。
「我要去买晚餐的配菜,你要去吗?」
「要早点回来喔。」
她毫不犹豫地走过我身旁,进去家里。怕麻烦这点用不着学我啊。不过,现在快到晚上了,我也不打算让妹妹一个人出去。
我在还在犹豫要不要加一件上衣的时候,就已经骑上脚踏车了,所以我决定直接穿这样出门。我超过在回家路上的小学生和国中生们,朝永藤肉店前进。
到肉店这段路骑脚踏车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现在在店里负责接待客人的是永藤的父亲。他因为女儿的关系也认识我,所以一看到我就说了声「嗨」来打招呼。现在的客人听见这声招呼后,便转头看向我。她冷色系的头发随着动作缓缓飘动。
对方是个比我高半颗头的女生。她蓬松的长发有微微烫卷,底下的耳环反射出了亮光。身上随性地穿着和我不同学校的制服。
那个女生立刻把头转回前方。我站在她的斜后方,和她稍微保持距离。
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我一样被叫来跑腿。没想到会有其他和我一样的女高中生。
我也准备点菜,伸出手指,沿着展示柜里的各种商品移动。这是,刚才的那个女生突然看向我。她转过头的同时,眼睛也跟着连忙瞪大,而她转头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了,让我也吓了一跳。我半蹲着静观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
「小岛?」
她面带半信半疑的表情,喊出我的名字。
而且还是很亲切地叫出我的绰号。
我的脑袋产生些微麻痹。虽然视线失焦,但我还是动起脑,试图掌握情况。
会那样叫我的,只有小学时的朋友,这样的话……
我比照过去的情形来找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啊。
「你是樽见吗!」
「对对对!」
对方听见我说出以前朋友的名字后,做出很开心的反应。看来没有猜错。
她是我读小学时,跟我最要好的朋友。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她。在肉店重逢一点也不像女高中生啊。
我也在点完菜后,和樽见互相对望……我完全没发现是她。
听说她现在是真正的不良少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岛……啊,不对,这年纪用『小』是不是不太合适?对吧?啊,嗯,小。」
咦,居然是留「小」字吗?变得像鲑鱼子(注:日本长寿作品《海螺小姐》中的幼儿,只会发出特定的声音)一样的樽见,又马上说「也不会吧」,撤销刚才说过的话。感觉她不像谣传的那么坏,她的困惑也让我松了口气。
看来不会因为是认识的人,就突然揪起我的领口要我交出钱包。
「算了,叫你『小岛』就好了吧?」
「我也……这么想。」
我还是无法把眼前的女生完全视作以前的那个朋友——樽见。
原来只隔了国中三年,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啊。根本一点以前的样子都没有啊。
樽见在相当近的距离下仔细注视着我。
她的视线就像穿透了我的脸颊跟头发一样,让我差点忍不住往后退。
「感觉小岛变得很漂亮?」
「就算你这么问……」
我没有自恋到会马上回答「没错」。
「让你久等了。」樽见点的菜好了,接过包裹的她向老板微微点头道过谢后,也斜眼看向我。因为我和她的身高差距颇大,她这样让我觉得有些压迫感。
「再见了。」
樽见轻轻挥手说道。
我隔了一拍,才会她一句:「嗯,再见。」
微微举起的手掌就像树叶般无力地挥动。
「……再见……吗……」
我轻轻弯下指尖,对这个词感到存疑。
实际上真的还有办法再见面吗?
想着想着,樽见又走回来了。是忘了什么东西,还是要再加点吗?
我茫茫然地等着时,她就站到了我的面前。啊,原来她是要找我啊。
「我可以问你的手机号码吗?」
樽见用手指玩弄着侧边的头发说道。真是个令人意外的要求。
「啊,嗯,是可以……啊,可是我没带手机。」
「那……」
樽见打开书包,拿出文具。她拿出跟新的没两样,连封面都是纯白的笔记本,然后撕下内页的一角放在书包上,开始写字。写完后,她把纸条递给我。
「这是我的号码。」
「嗯。」
她居然记得自己的手机号码啊——我在奇怪的部分对她感到佩服。
「回去之后打给我吧。」
我收下纸条之后点头说「知道了」。迅速收起文具盒笔记本的樽见开口说:
「呃……就是这样,所以再见了。」
因为是讲第二次,有点尴尬,但还是再次说出同样的话语。
又说了一次「再见」。
「……嗯……」
在我感到困惑的时候,永藤的父亲说了声「好了喔」,把包裹递给我。我收下包裹的同时,也发现到永藤父亲身后的人影。
「希望你可以早点发现我,因为很冷。」
我听到有声音传来,于是凝神注视那个人影,发现是永藤从店门后探出了半个身子。身体有一半躲在墙壁后的永藤横着走进店面,在店面接待客人的永藤父亲看到她之后表情变得很微妙,像是在说「就算你出来,也帮不了什么啊……」一样,那表情给人留下了很强烈的印象。
「永藤同学看到了,比家政妇低调一点地看到了。」
她没有戴眼镜,真的有看到吗?
「看到刚才的景象有让你很开心吗?」
「没什么感觉。」
我想也是,毕竟只是碰巧遇到以前的朋友而已。
「樽见她……刚才那个人常常来这里吗?」
「不知道。毕竟我也几乎没有出来顾店。」
因为不只派不上用场,还反而会妨碍生意——这是永藤父亲对她工作情形的评语。
永藤默默看向父亲的侧脸,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向我。
这家伙真的会有慌张或不知所措的时候吗?
「日野也在里面吗?」
「她陷在暖炉桌里面。」
「那还真令人羡慕。」
「你要不要也进来?」
「家里叫我早点回去,就不用了。」
我必须要在菜冷掉之前,踏上寒天下的归途才行。
「谢谢惠顾~明天见~」永藤可能是很在意父亲说的话吧,她这么对我说。而我和她道别后便踏上返家之路。我往樽见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收起手机号码的字条,蹬了一下地面,让脚踏车前进。
用力踏下脚踏车踏板后,我吐着白色小雾小声说:
「真是吓了我一跳。」
一说出口,就变得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觉得惊讶。
「好像也没有很惊讶吧。」
感觉每当我自问一次,就会有寒气窜进心里,让我的内心温度渐渐降到冰点。
我像是要咬下吐出的气般阖上嘴,接着,夜晚中就只剩下车轮转动的声音。
冬天没有虫鸣声,所以外头会格外安静,不会有任何事物搅乱感受到的空气。
稍稍加快行进速度的同时,我回想和樽见道别时的那句话。
再见了——我们真的还会再见吗?樽见和我希望那样吗?
虽然我们以前确实有是朋友的理由,但现在呢?
我不晓得是否能去除掉「以前的朋友」的「以前的」这几个字。
不过,我也觉得——
再见这个临别招呼,比「永别」还要美好得太多了。
回家后,在我正准备打电话前,传来了一封邮件。是安达寄来的。
『你喜欢白巧克力吗?』
「嗯……很好吃啊。」
我边想象舌头上有巧克力的感觉边回信,之后就按约定打电话给樽见。樽见马上就接起了电话。
『喂,是小岛吗?』
「嗯,对,我是小岛。」
这个绰号有些令人难为情,但讲电话的时候我就能接受。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除了樽见的声音以外,还有各种喧闹声。
「感觉你那边好热闹。」
『因为我现在在超市。』
「超市?」
以不良少女来说,她去的地方还真健全。与其说是健全,不如说是健康?
『总之,我因为一些事情才来这里。对了,下次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
她有些突然地提出邀约。我也考虑到她是以前的朋友这个微妙的要素,回答:
「是可以,不过等过一阵子吧。」
『嗯,等过一阵子。那样就好了。』
她自顾自地接受这个说法,我也很伤脑筋。当我正感到词穷时——
『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樽见吸了口气,然后——
『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高兴。』
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视线失焦,脑袋一阵眩晕。
『……就这样。』
她小声地再补充一句,然后挂断电话。
「你说就这样……」
我对已经挂断电话这么说,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回应。而我自己也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放下手机之后,我双手环胸,脸颊有些发烫。
说得这么直接,让我这个青春期的高中生很难为情,就好像是自己说的一样。
「居然说很高兴啊……」
看来,至少她是去除了「以前的」这个形容词的样子。
会不会太快了?她会不会太轻易地就去掉这词了?她这种态度让我内心分外纠结。
朋友是这么容易处理的关系吗?我们的友情根基有这么厚实吗?
以我这个当事者的角度来看,老实说,应该没那回事吧。虽然我是这么想……
「……唔……嗯……」
不过,被人说见到面很高兴,也还不坏。
感觉还不坏。
二月七日(五)
午休时间,难得安达这时候会在教室桌上摆东西,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带了便当来学校。我心想若是那样,那一起吃午餐应该也不坏,于是就带着代替便当的面包走向她的座位。安达低着头静静吃东西,没有发现到我。我绕到她的桌子前方,看向她的桌面。
「唔哇!」
我不禁发出声音。安达也发现到我的存在而抬起头。
放在桌上的,是市售的巧克力。各种品牌的巧克力从超市的袋子里露出来,而安达正在吃的也当然是板状巧克力。
「拗村……」安达咬着巧克力小声说完后,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事一样地藏起超市的呆子。吃巧克力当午餐是很惊人,但我不认为有藏起来的必要。
虽然我确实是不知道安达喜欢巧克力到这种地步。
还有,她的头发怎么了?今天的安达在头上养了只小马。
「是因为那个吗?像是读书读到用脑过度,要补充糖分之类的。」
「我……我想应该是那样。」
她立刻点头认同我的答案,速度快得让我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完才回答。她把手肘顶在桌上弯起腰,桌上则摆着一瓶矿泉水。看到这个景象,让我觉得有些安心。
坐在那里的是我认识的安达。
至于我不认识的安达……应该是跟着头一起晃动的那个吧。
安达的头在左右晃动。她的马尾随着动作摇曳,散发强烈的自我主张,就好像要我快点发现它一样。当然,我马上就发现了,也忍不住把视线集中在上头。
这个变化非常显眼,课堂上我时常也会注意到马尾晃动的模样。
她心境上有了什么变化吗?她因为绑头发而露出来的耳朵,也跟着微微颤动。
「听说吃太多巧克力会流鼻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说出突然想起来的一件事,安达就摸了一下鼻子。她用袖子擦过鼻子,确认没有沾到血之后,就往我这里看来。她这样默默看着我,我也有点伤脑筋。我也跟着回望时,她就先撇过了头,开始拆开下一个巧克力的包装,让我松了口气。
看着安达一口一口咬下板状巧克力的模样,我也有点想吃了。
我跟她要了一小片,结果她直接把整个巧克力递给我。虽是收下了,不过我先把巧克力跟咸面包一起翻到背面,盯着热量表。一个太开心就买了可乐饼面包是个错误啊。我把三维数的数字相加,总数让我不禁渗出手汗。
感觉不曾在意过热量的安达,在内心纠结的我身旁默默吃着巧克力。我看过每个巧克力的包装才发现,全部都是牛奶口味的。
牛奶……巧克力……总觉得前几天好像有谈过这个。
……唔。该不会安达今天会偏食是我害的吗?
然后头发的部分,是表达出她要大吃特吃巧克力的决心吗?
真是那样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达你会不会有点用心过头了?
虽然讲到为了情人节做各种努力,会令人联想到漫画里的少女啦。
之后安达也继续默默吃下巧克力,还不忘摇个头、用手调整马尾位置等,脖子以上的部分相当忙碌……她想要听感想吗?
我只能讲出简单的感想,所以一直觉得应该用不着讲出来。
我心想只有这么陈腐的感想有点对不起她,并朝她伸出手。
「这挺可爱的嘛。」
我在吃完巧克力离开座位的时候,轻轻抓着安达的马尾末端,开口称赞。
安达转过头来简短说声「咦」之后,就僵在原地。我把她现在的发型跟平时比较一下,再补充说:
「平时的安达也很不错就是了。」
看习惯的发型会给人不同的放心感。话说回来,该怎么处理我这头头发呢?
我正捏起刘海烦恼时,安达看起来想说什么,可是似乎说不出话,只是让嘴巴不断开开阖阖。她的耳朵跟额头非常红,好像喝了酒一样。「你怎么了?」我一问完,她就飞快地跑出教室了。
「喂~等等……」
还要上课喔。还有,我希望她可以不要把巧克力留在桌上。
之后上课时,我也在观察看起来费了番功夫才回到教室的安达,耳聪背影也能看出她正在发呆,注意力一点也不集中。另外,她看起来没有流鼻血。
究竟是那个传说是假的,还是吃的量不够呢?
二月八日(六)
因为楼下很吵,所以我走到一楼去察看情况,发现社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家里了。她和我家的妹妹像小动物一样嬉闹,一下在头上滑来滑去,一下缠在一起转来转去。每动一下,水蓝色的例子就会代替灰尘扬起,在客厅里扩散开来。
母亲从走廊看向她们,小声说完一句「好夸张的头发」就走去厨房了。虽然这感想很恰当,但是也让我心想:老妈你真的就只有这一句感想吗?
「好无聊啊。」
「嗯。」
社妹说完,妹妹就同意她的说法。不过她们在地上叠成一个叉叉的形状,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啊。当我觉得打扰小朋友们玩耍也不好,正要离开时,社妹就对我发出「啊」一声。
「哎呀哎呀,是岛村小姐啊。哎呀你来的正好。」
说很多次哎呀的社妹从我妹身下钻出来,躺着往我迅速冲来。好诡异的景象。她今天穿的不是太空服,而是绿色的毛衣跟牛仔裤,像个男孩子一样,不太适合她。感觉很像模仿了谁的穿着。穿太空服还比较不会跟她的发色产生太大的不协调感。
「我们去看电影吧。」
「电……」
「影?」
妹妹顺着我困惑的话语说下去。她也用爬的来到我脚边。
「我想去看看叫作电影的东西。」
「啊,我也要去~」
妹妹高举起手。虽然他们两个乐不可支,但我可没说要去。
我稍做思考,看向窗外,同时吸了一下鼻水,心想:明明天气这么晴朗,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你们两个自己去怎么样?姐姐我也是要读书……」
「你就陪她们去吧。」
想临时演员一样经过房间前的母亲命令道。
「顺便带她们去吃午饭。」
「……你只是想偷懒而已吧?」
「不行吗?」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母亲再次离去。她还拿着一袋麻薯吉的油炸仙贝,大概是想在房间里躺着看电视吧。我也想回温暖的房间啊。
「好~我们走吧,岛村小姐。」
站起身的社妹抓住我,想拖着我走。
「就说过不要拉衣服了,笨蛋。这样真的会被你脱掉啦!」
我推开社妹的额头。我妹就算了,但我不觉得需要顾及社妹的午餐。
虽然我妹妹她好像是生物股长,但也用不着养这种奇怪的生物。
「唉……那就去吧。我去换衣服,等我一下。」
「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
我甩开她,回到房间。我从早上就一直待在被窝里,所以还穿着睡衣。
冬天的时候,我普遍都是那样度日。
我一边稍微后悔自己不应该下楼,一边收拾被褥。
之后换好衣服,就带她们两个去附近的购物中心,跟前阵子和安达一起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因为这里是乡下,所以基本只有几个地方可以去。虽然去到闹区的话也有电影院,不过那边很多店都关门大吉了,去那里反而会不好找吃饭的地方。
社妹抓起并握紧我的手。她的小手不是握着我的手掌,而是手指。
她非常高兴地牵着我的手。
「唔……」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和我牵手呢?是因为牵着手会比较安心?还是我的存在感淡到不这样牵着,就会让人担心我到底存不存在?
我被社妹牵着走时,感觉到妹妹的视线正望向我另一只手。
「你也要牵吗?」
我往她伸出手,结果她说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把头瞥向一旁拒绝我。那就算了——我收回手。以前都会牵着她的手,避免她在人群里走丢。走着走着,她又说:「再把手伸出来一次。」我看她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就捏她的脸颊,顺着伸出手,这次她就握住了。隔一小断空档后,我弯起食指敲打几次妹妹的手背,她就很凶地说:「干嘛啦!」而我则是看向她泛红的脸,笑笑地说声:「没什么。」
两手都没空了。要是安达也来的话,我就得再生出一只手才行。
不对,安达看到这种场面的话,怎么说,反而会「那个」。
「然后我再跟小同学牵手……」
「这样会没办法前进,不准。」
我把想前旗一个圆圈的社妹转向前方。她到底是何时跟我妹变得这么要好的?
电影院在二楼。在我们前往电扶梯的途中,我闻到了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甜甜香味,同时开口询问社妹一件事。因为她看起来像是只顾着笑,什么都没考虑。
「你有想看的电影吗?」
「……?」
社妹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她也看向我,一副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模样。
「我们不是要看电影吗?」
「嗯,对,所以我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发现我们的对话时鸡同鸭讲,说话音量也跟着变小。
社妹也转了转眼睛,不久后得意洋洋地回答:
「看来电影还有分种类呢。我的里就能力果然很强,哼哼哼。」
「……看来是那样没错。」
这家伙知道的常识还真不平均耶。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演戏,这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有很多事情超乎我的理解范围,社妹肯定也是其中之一吧。
「喔,有个很像带队老师的人呢。」
我心想这话形容得真是恰到好处,同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日野。虽然是日野没错,但一开始我还认不出她是谁。要是她没有晒黑,我不会看出是日野。
日野搭着电扶梯看向我们。她的发型和平时一样,不过穿着就不一样了。她穿着和服。不是浴衣,而是多层的红色和服。我大吃一惊之后,才想到这就是传说中她在家里的穿着。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听说她是生在会穿这种衣服的家庭。
也有听说家里的点心是鹰嘴豆或是昆布之类的。
「这不是日野小姐吗?」
「是姐姐的朋友吗?」
社妹和我妹做出不同的反应。「两边说的都对!」日野竖起双手拇指说道。看到娇小又晒黑的日野穿着这么夸张的和服,就不进联想到七五三或是女儿节那一类的节日。她的穿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看起来就像从活动会场偷跑出来的一样。
她说自己常遇到怪人,不过现在她自己就够奇怪了。
「等等。」原本要上二楼的日野又走了回来。她做出从上楼电扶梯跑下来这种连小朋友都不太可能会做的事,回到了一楼。
她还真有胆量啊。如果是跑上跑下的电扶梯就算了,她这种做法我完全办不到。
「话说,我没有见过岛村的妹妹吗?」
日野整理好乱掉的衣服以后,向我妹这么问。她们有见过吗?
「应该……是没有。」
我妹边说边躲到我身后。毕竟我家这个家伙很怕生嘛。
「我也忘了。算了,不过那边的外星人看起来不太像外星人嘛。」
日野提到社妹的穿着。但我觉得外星人根本就不胡穿那种太空服。
「这是用来藏身人群的虚假外貌,哼哼哼。」
社妹好像摆出了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但因为头发的关系,她没有很融入人群当中。应该说,社妹跟日野太显眼了,甚至让我们这对不起眼的姐妹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你今天是带家里的小不点们出来玩吗?」
「这个不是我家的人啦。」
我用力摸着社妹的头,急忙逃跑的社妹头上落下了光芒。
「那你是……」
日野大概是察觉了我的视线,拎起和服一角向我解释:
「事情办完之后我懒得换衣服,就直接穿这样出来了。」
总觉得穿这样出门反而比较麻烦,因为不只会弄脏裙摆,感觉也会去踩到。看着看着,才发现日野有拎起裙摆,真是件让人很顾虑 的便服。而且她是穿成这样骑脚踏车过来的吗?感觉衣服会被卷进车轮里,然后因为这样跌倒。
「家人叫你来买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来买漫画。」
啊,原来她是想去二楼最里面的书店啊。
「那永藤呢?」
「我们才没有连假日都待在一起咧,没有没有。」
日野挥手否定。
「而且那家伙好像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社团活动啊……」
我差点说出「她还真是认真啊」这种普通的回答,但我吞了回去,开口问:
「永藤是什么社的?」
「不知道。」
日野立刻回答。没想到问永藤的事情,她也会有不知道的时候。
我想象永藤参加社团活动的模样。
从她的喜好来看,就算她创了一个回力标同好会也不奇怪。
虽然感觉成员会只有永藤一个人。
「话说回来,岛儿是不是每次看到我就在问『永藤呢』?」
「你说的『岛儿』是指我吗?」
「就是你。」
「是吗?」
「是啊。」
我们持续着莫名其妙的对话。感觉两边都没在动脑。
「算了,就这样!」
不晓得是不是懒得继续说下去了,日野接受这样结果,为对话作结。
这样可以吗?她看起来很开心,我就不泼她冷水了,不过这家伙也很奇怪。
虽说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但我觉得到这种地步,去顾虑对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有没有可以顾虑,只要待在一起,至少也会有一两次觉得和对方趣味相投的时候。
这种由偶然产生的共鸣,或许就是人际关系当中的一种乐趣。
「所以,岛村你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啊?去做岩盘浴吗?」
日野陪我们一起搭乘上楼的电扶梯,接着开口询问我们的目的地。
「岛儿」这个称呼很干脆地变回了「岛村」。
「我们是来看电影的!」
社妹这么回答后,不知为何摆出有些自豪的模样。这不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喔~电影啊。偶尔看看应该也不错。」
日野刻意改变站姿。原本只是纯粹站着的姿势突然挺直,看起来就像是站在电扶梯的上方一样。
「你也要一起来吗?」
「哎呀~电影真的是个好东西呢。」
「你不管你的漫画了吗?」
「我可是个文学少女,才不看那种东西。」
前阵子才在看钓鱼漫画的日野说着这种大话。
不过,她的外表的确很像会写文学书的人,像是《枕草子》之类的。
当我们上到二楼的时候,温差造成的肌肤瘙痒也缓和了下来,开始觉得牵着妹妹的那只手很温暖。社妹的手则依然冰凉,维持着一定的温度。
就好像水蓝色头发给人的印象直接碰触我一样。
「喔,岛村你的手不够多喔,这样我没办法牵。」
走了几步后,日野就奸笑着说起玩笑话。居然要我多长一只手,还真是强人所难。
「你想牵吗?」
「呃~完全不想。」
「那就牵我的手吧。」
社妹似乎是考虑到日野的心情,而把空着的手伸向她。「你的亲切真令人感动啊。」日野说着便牵起社妹的手。但才走三步,日野就很干脆地 把手放开,说:「唔~还是照着自己的步调走比较轻松。」这感想确实很有她的风格。
明明以前安达也像是会说这种话的态度啊。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变了个人的?
我妹把我当成墙壁,同时也因为一样的穿着很稀奇,一直在偷瞄她,察觉这股视线的日野也绕过来看向我妹。她原本想要逃跑,但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日野,然后直言问说:
「你是公主吗?」
「哼哼哼~我看起来很像公主?像吗?」
日野得意洋洋地扬起袖子。
「毕竟你穿成那样嘛。」
我有些傻眼地说出对她夸张装扮的感想,接着日野的视线就由友飘向了左边。
「说到公主,我有作过那种梦呢。」
「梦?」
「嗯……内容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记得最后变成冬虫夏草,然后就没了。」
日野望着远方说道,就好像在诉说她亲眼目击到的事情一样。
她的说明省略掉很多地方,所以我不知道她的梦到底哪里跟公主有关。
「那样算好的结尾吗?」
「最后有回到现实世界,应该算好吧?」
她这个解释很有远见。她居然不是肯定梦的内容,而是梦外头的情况,真稀奇。
「话说回来,为什么日野小姐烤焦了呢?」
社妹近距离注视着日野的皮肤,并对她的肤色感到疑惑。
把「晒伤」形容成「烤焦」……感觉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总之,她有晒黑是事实。
「是冲进大气层时产生的摩擦让我变成这样的。」
日野若无其事地撒了这种谎。等等,说谎也要挑对象啊。
「看来地球人的科技也还不够进步呢,哇哈哈哈!」
社妹骄傲地大笑。看啦,她相信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相信。
「那是骗人的。」
我开口跟妹妹强调。她听我这么说就嘟起了嘴唇,生气地说:「我知道啦。」
毕竟她还相信有圣诞老人存在,还是要跟她说一下才行。
「那就让你看看地球科技厉害的地方吧。看到电影可别吓着了喔,你这外星人。」
日野向社妹挑衅。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东西,却这么嚣张。
这就叫做狐假虎威……这样形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我们走过三百元商店和鞋店前面,抵达大大地用英文写着某某电影院的地方。招牌整体配色是红色,售票处则全是蓝色、昏暗的印象。虽然之前有经过几次,但其实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电影。看不懂招牌上英文的小不点们总之先「哇~」地赞叹了一声,我也以不至于丢人现眼的动作东张西望,却热电影院内的模样。这里有十二个影厅。
「小同学,你知道『三爹』吗?」
社妹跟我妹说起悄悄话。她是说Sunday吗?星期日?漫画杂志?
还有,「小同学」又是怎么回事?我妹的名字里也没有「小」字啊。
「不知道。」
「就是会像这样,从画面里面『磅~哗~』地蹦出来……」
会「磅~哗~」地蹦出来……啊,原来如此。我这才了解她说的是「3D」。
难不成,她是想看3D电影,才提议要来的吗?
总之,就先当作没看到得意洋洋在说明的社妹不时望向小卖店的视线。
看来现在有上映的不只是新电影,还有应该是因情人节的爱情电影。
日野看着电影上映的时间表,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事似地说:「啊,对了。」
「回程的时候去买一下巧克力好了。」
我在一旁听着这段话,稍稍猜了一下她是要送给谁……好像也不需要猜。
「是要送给永藤吗?」
「与其说是要送给他,应该说我们会当场一起吃掉。我们每年都是这样,所以并不是要送她喔~」
日野轻轻左右摇动双手否定。
听她说每年都买,我有点感兴趣。
「是喔……为什么要买巧克力给她?是每年的惯例吗?」
「为什么喔,应该是因为她会开心吧?毕竟她喜欢巧克力。」
日野也微微歪起头,特别去思考其中原因,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
与其说她回答得很干脆,不如说她的动机十分地单纯。该说是很自然,还是一点也不刻意呢?
总之,我感觉到她们和我跟安达那种不自在的关系有天壤之别。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
「应该就是那样吧。」
日野话中略带肯定,我想或许就是那样。
总觉得我跟安达似乎都想把事情做得完善一点,结果反倒让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
「不过,还是不要在这里谈这种话题比较好喔。」
「为什么?」
因为会有偷听到甜食话题的蚂蚁跑过来。
「我听到有人在谈巧克力。」
看吧,来了。社妹面带微笑,站在日野面前。
听到这句话的日野冷静地把手放到社妹头上,轻轻使力,让社妹转向。
「叫这个姐姐买给你吧。」
日野叫社妹来这个姐姐——也就是我这边。呃,我已经给过了啊。
「岛村小姐~」
「真是的,别来缠着我要。」
我推开想抱住我的社妹,她也不认输地把脸挤过来。这家伙是怎样啊?
结果,几分钟后我还是不敌她的央求,去小卖店买了焦糖玉米脆果给她。似乎就算不是巧克力,只要是甜食她都可以接受的样子。从我也买了妹妹的份这点来看,我真的很不会拒绝别人。
「……听好,看电影的时候不要大吵大闹,也不可以突然发出声音。」
做好以后,我在电影开始前先这样叮嘱社妹。已经专心在吃焦糖玉米脆果的社妹随便地回说:「好啦好啦。」其他还需要注意的……我看到她的手,就想到还有一件事。
「还有,也不可以鼓掌。」
「好啦,好啦。」
「不对,你要更认真一点!」
日野不知为何插嘴说了这一句。而且语调还有点激动。
虽然社妹回说「喂摁宜(没问题)」,但她总是像待在无重力空间一样,不被常识所局限,所以我个人是很不放心。至于我妹……应该没问题吧。我不想随便开口叮嘱,害得自己被她骂。所以我决定相信她。
我们挑的电影和太空有关,也按照社妹的要求选了3D场。
不知道这种的是不是也能称作恐怖电影。看着看着,就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内容就不细讲了,不过这让我觉得平常没有特别注意的身体重量很令人舒畅。
电影播完,我们走出电影院。这时,先走出去的日野开始盯着我看。她主要是看着我这双走出电影院后又牵起妹妹们的手。
「怎么了?」
「你以外地很有姐姐的样子呢。」
「跟你比起来,算是有吧。」
我耸耸肩,举起牵着小不点们的双手。
社妹不知道是不是不懂我的意思,高举着双手,而我妹则是难为情地板起脸来。
「我记得你好像也有兄弟姐妹?」
「我有四个哥哥。我们年纪差很多,而且也有住外面的,所以不常讲话就是了。」
她最后一段解释听来有些不在乎,应该是不想详细谈这件事。
感觉她家的情况好像有些复杂。但我肯定不会深入她的家务事。
「不过,那种事就先别管了,偶尔这样也挺不错的。」
她手叉着腰,如此作结。
对吧?——我感觉扬起嘴角的她似乎在征求我的同意,于是我笑着耸了耸肩。
之后,日野请我们大家吃午餐。
我沉浸在这股舒适感中。不是因为钱的关系,而是她这么做的那份心意。
这样也不坏——这是让我如此认为的一天。
二月九日(日)
我躺在被窝里也没有听到一楼传来吵闹声,看来今天同样没有访客。虽然偶尔热闹一点也不坏,但每天都那样的话会有点累。那种日子的隔天,特别是星期日,我会想静静度过。
从我躺在被窝里看的是课本这点来看,我也是个不错的模范生。要是忽视掉我开始为翘课付出代价这个事实,父母大概会感动落泪吧。
再过两个月就要升上二年级了,我必须要在那之前跟上其他同学的脚步。虽然寒假时也在努力读书,现在已经有稍微跟上了,但还要考虑到期末考,所以我不能放慢速度。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会在认真读书的时候,怀念起体育馆二楼。
春天会在冬天结束后,和晨光一同延展开来。
要是屋顶也像那样逐渐变温暖,我们还会再次聚集在那里吗?
「……呃,应该不会吧。」
回顾在假日还盯着课本的自己之后,至少我已经不在意能不能再去那里了。想跟安达见面,还有更多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桌球也是,如果想打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好。我们没有必要坚持待在用一个场所,正因如此,我才想跟安达一起升上二年级。
手机在房间里的某个地方响起。我放到哪里去了?虽然我找过桌上,却没看到。手机马上就不响了,应该是邮件而已,但我还是在房间里到处寻找。整个房间都找过一遍了,还是没找到,于是我停下来开始思考。记得这次假日都没用过手机,搞不好就在书包里,结果也真的在里头。手机从星期五开始就一直放在书包里,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想起铃声,我的高中生过也真是寂寞。这种玩笑话就先摆一边,我拿起手机确认是谁寄邮件来。我早就料到有两种可能性,而这封邮件正是安达传来的。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则是电信业者传来的广告邮件。
安达传来的邮件没有内文,只有图片。
会是什么呢?我接收她的图片并打开。显示在画面上的,是褐色的粘稠物体。
「……巧克力?」
似乎是巧克力的图片。利用隔水加热溶解的巧克力填满了模具。
「嗯……」
原来如此,这肯定是巧克力……呃,所以这怎么了吗?
邮件中缺乏说明,我没办法会意这代表什么意思。
安达又继续寄了邮件过来。这次也是附图片的,一样是巧克力。
她还是没有做任何说明,所以这封邮件没办法为我解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让谜团更加扩大。她该不会是想省钱,所以想到可以用图片来应付情人节……怎么可能嘛。打电话问问安达好了……可是有种打去问她就输了的感觉。在我烦恼的时候,安达又寄了不同角度的巧克力图片过来……这是什么新的欺负人方法吗?
我现代国文的成绩不太好看,希望她可以不要丢这种读解型的问题给我。
虽然只要看得到安达的脸,应该大多事情都能透过她的表情察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