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飞翔」(1 / 2)
因为尽写著跟岛村有关的事情,就命名为岛村笔记本。
这命名方式很随便。而我正为该怎么写下后续事项,烦恼得发出呻吟。
我思考到脑袋里都发热得快产生世上第二个太阳了。
夏日祭典该做些什么才好?我直接逛过祭典的经验非常之少。应该说,我在各方面上的经验都不够充足。我自从认识岛村以后,不知道已经深刻体会到这点几次了。就算现在开始学习,也全赶不及需要这些经验的时刻。
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每次都靠著不充足的知识,全力以赴。
先不管那个,何谓祭典?只要跟摊贩买东西吃,观赏烟火,就算好好享受祭典了吗?然后在其间的空档牵手、聊天,还有……我想不到。
这几天有空的时候我都在仔细思考,想到最后,我在想是不是有些期待过头了。实际上只是两个人一起逛单纯的祭典。这确实理所当然会让我慌得想逃跑,不过我要克制自己抱持适度期待就好,避免放太多心力在这件事上,导致在结束后感到失望。而既然是这样的活动,那一起吃些什么、一起欢笑、一起感叹烟火很漂亮,不就够了吗?
我终于得出这样的结论,阖上了笔记本。想得太深入也只会白费工夫,偶尔不要多想什么就上阵,或许也不坏。过往的各种失败一个接一个浮现脑海,我一抱头苦恼起来,浴衣的袖子也随著我手臂的动作发生摩擦。
我早早就穿好浴衣,做好了万全准备。我穿穿脱脱好几次,不断重新穿上,就算仪容已经整理到我觉得满意了,距离约好的时间也还很久。
窗外可以看见巨大的白昼之花——太阳。太阳带著蓝天开始西沉,没有那么亮眼的光辉充满整个室内。黄昏时分感觉得到寒意。但我对于一天终于落幕感到松了口气。这是以前有的状况,是认识岛村之前的事情。我有自觉,现在的自己跟那时候相比,几乎是不同人。
坐立难安。视线在窗户跟时钟之间来来回回。
待在房间里也是静不下来,所以我决定先到会合地点等她。我每次都是这样。最后再一次站到镜子前面,确认浴衣穿得如何。腰带的绑法我是照著查到的资料学,但这样算有绑好吗?高度也是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左右摆动腰部做确认。发型则跟平常一样,不过等到要出发的时候,我才不经意在意起是不是再多下点工夫比较好。怎么办呢?我抓著头发犹豫。由于也有弄得很奇怪就重新弄过,然后就这么无止尽地一直处理头发的可能性,与其随便乱动发型,不如就照平常的样子去就好了,于是我决定就这样前去赴约。
一走出房间,我就看到走廊有道长长的影子。那不是夕阳的阳光,是人影。
「哎呀……」
我撞见了不知道从哪里返家的母亲。母亲好像对我穿著浴衣感到很惊讶。
我们彼此的动作变得很不自然,彷佛被线缠住了。
「你要出门吗?」
「……嗯。」
我无力点点往前倾的头。胃渐渐开始作痛。
好想逃。好难受。好希望她走开。
心里涌现了大概不该对家人抱有的感情。
我也曾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个家。
我继续伸长著脖子,打算跟母亲擦肩而过。
就在途中。
「你头发这样看起来会很朴素。要帮你绑吗?」
我一开始很怀疑自己的耳朵。心想她在说什么。
说这话的当事人也一脸尴尬,很不自在。
但她的提议渐渐渗透进我的心里,我才慢慢了解她的意思。
我想起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便语气僵硬又小声地——
带著同时自然握起的拳头,说:
「嗯……」
我接受了她的提议。母亲默默踏出脚步,我也跟著走在她身后。
我感受到一股跟在岛村面前时不同的沉重紧张感。
肌肉也没有出现有如电流窜过的刺激,就只是变得非常紧绷。
一坐到镜台前面,又更觉得有种压迫感压在肩上。母亲也有些伤脑筋地眯细双眼,梳起我的头发。我差点要跟镜子里的母亲对上眼,连忙撇开视线,对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不自在情境感到难受。感觉好像空气变稀薄了一样,快窒息了。
所谓家人,是这样的存在吗?
平常就没怎么对话,挤不出任何想说的话语。
母亲一边准备绑头发的发圈,一边问:
「祭典……你是要跟朋友一起去吗?」
「……嗯。」
我无法清楚地回应。可是,这样是不行的。
「嗯。」
我重新以强而有力的语调回答。我在镜子里跟母亲四目相交。我们连这样的行为,都好久不曾有过了。
「这样啊。」
母亲看起来漠不关心地立刻低下头,转移视线。她这个举动,跟我很相似。
她之后沉默不语地绑起我的头发,慢慢绑成新的发型。
「这样可以吗?」
我摸著一旁绑好的辫子,回答一声「嗯」。
我不可能有办法说出「我不喜欢」。
我离开镜子前面,带著这股微妙的气氛前往玄关。我穿上纯粹为这天准备的竹皮草鞋,抱著无法彻底消化掉的浮躁心情准备往外走。
接著——
「慢走。」
我感觉有道声音推了我的背部一把,让我步伐踉跄。
等我回过头,母亲已经在回去房间的路上了。
预料外的状况打乱了我的内心,站不稳的双脚差点打结。
站稳脚步以后,一道不成声的声音在喉咙里来来去去。
我在没有人的走廊上,缓缓挥手。
我不认为这件事会产生某种崭新的开始。我知道现在才开始也不是办法,也为时已晚。
不过,我并没有觉得不快。
至少我还能高挺著胸走上出发的路途。
我原本想拿著脚踏车钥匙出门,不过想想今天应该不需要它,就又放回玄关。本来挂在上面的钥匙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大概是因为我一直追寻著岛村,追得没空注意钥匙圈吧。我不感到后悔。就算今后也会在自己的决定下失去一些事物,我肯定唯独不会后悔自己选了这条路。
我确信自己现在正在向前迈进。
我离开家,感觉脚步渐渐地、渐渐地变轻快。
我心想「走往祭典的步伐如此轻快有什么不好?」,意气风发地走著。
「嘟~因嘎洽嘟~因嘎洽。」
「…………………………………………」
「咕翁咕翁咕翁。」
母亲说要帮我绑头发,结果一交给她绑就弄得我头上很吵。她就不能安静地绑吗?
现在是阳光开始转弱的黄昏时分,是个安静得彷佛蝉声被抹除的时段——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在令人深有感慨的黄昏环绕下,她却在化妆台前「咕翁咕翁咕翁」。我开始后悔,早知道还是自己绑就好了。
「不过,也好久没弄你的头了呢。」
「是头发啦,头发。你不要乱玩我的头喔。」
如果会变得超聪明,我倒可以考虑允许她那样做。不对,感觉这样的母亲会用玩模型的心态玩我的头。
「上一次这样帮你弄头发,是国中毕业典礼的时候呢。」
母亲暂时停止梳头发,把手放到我的头上。
「你又长高了嘛。」
「有吗?」
「就只会愈长愈大只。」
这时候不是该说「都长这么大了……」,然后变得很感伤吗?我们母女俩的互动真是一点感动都没有。
「让我来帮你在头上弄个大漩涡吧。说得直接点就是——」
「不要玩我的头。」
「啧。那我就帮你弄一般的发型啦。」
她像心里很不满的年轻人一样,感觉心不甘情不愿的。下次开始不要拜托她弄了。
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次。
而最后绑出来的,是很一般的包包头。我看镜子确认绑得好不好看,大致上觉得满意。
「这样就好了。」
「你这讲法是怎样啊?好吧,算了。嗯。」
母亲对我伸出手掌。这是干嘛?我俯视著她的手,接著——
「美发沙龙费用总共三千圆的啦。」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哇哈哈哈。」
她一直不肯收手耶。我笑著对她感到傻眼。结果,我还是拗不过她。
「帮我记在帐上。」
「好。」
她真的写在记事本上了。连开个玩笑都做得这么彻底……这是个玩笑。
我假装没看到她这么做,然后除了发型以外,也确认一下浴衣。
这件白底浴衣上有向日葵图案,腰带是朱红色。跟前阵子我妹和社妹穿的浴衣不同件。
「你有好多浴衣。」
「都是妈给我的。话说,听说你跟妈变手机笔友了?」
母亲一边拿掉梳子上的头发,一边问我。我也摸著浏海回答她。
「啊,嗯。她有寄小刚的照片跟影片给我。」
「喔,小刚的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但是,却又一口气翻转过来。
「要是小刚快撑不住了,你也去看看它吧。」
我回头看她。母亲拿著梳子,平淡地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会带你过去找它。」
「…………………………………………」
「啊,你现在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对吧。我不会生气,你说说看。」
「我在想,你偶尔也会说些很有母亲风范的话嘛。」
「哟~噫耶~」
她发出了怪声,不过好像没有生气……她真的是个怪人耶。
我再确认一次发型之后,就离开房间。我马上遇到了在走廊上小跑步的我妹。
「啊,姊姊穿浴衣耶。」
她跑过来了。这下说不定撞见一个有点麻烦的家伙了。虽然毕竟是在自己家,会遇到她也是理所当然啦。如果能直接顺利走出门,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又要去祭典吗?」
「嗯,有朋友约我去。」
「……是喔……」
她看起来极度不满。感觉随时会开始吵著要我带她去。
可是安达跟樽见不一样,她一定不喜欢我带别人去啊。而且我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安达的样子。
祭典是玩乐的地方,不是用来被人际交流搞得气氛紧绷的地方。
真伤脑筋啊。我笑了笑想打圆场,这时候——
「好,那老妈带你去吧。」
晚一点才从房间出来的母亲介入我们的对话,替我解围。
她这份体贴让我想到外婆。
「你要带她去?」
「今天可是老妈大显身手的日子喔。」
原来平常没有大显身手啊。我虽然傻眼地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却也没来由地感觉心情愉快。我妹大概也因为听到很稀奇的提议,面带有些难为情的表情仰望母亲……气氛还不错。
我无法用言语巧妙表达,但这是段让人想长久沉浸其中的时光。
「好叫人期待呢。」
水蓝色的头从我妹身旁快速探出来。
她果然会不知不觉出现在我家。
浅桃色配上小花图案,以及淡紫色的腰带。跟其他经过的路人穿的浴衣相比,我觉得自己的浴衣没有彻底抹去一种类似土气的感觉,这只是我在杞人忧天吗?这个花色是我在跟岛村讲过电话后,连忙冲去选的,但买回来后却是愈来愈担心。打电话问岛村会比较好吗?可是老是这样做,会变成岛村的换装娃娃。
被岛村拿来换装。被她脱衣服。我联想到鱼乾。
「……我好蠢。」
我用手掌遮住脸,深感羞耻。要不是人在外面,我已经开始扭来扭去了。
我跟岛村约好会合的地点,在烟火会场这条路一旁的饭店前面。饭店似乎来了很多观光客,入口处接连有穿著浴衣的亲子之类的客人走出来,往河川方向走去。河川堤防底下一带,似乎在这个时间已经满满都是先占好位子的观光客了。我没有实际去看,但查出来的资料是这么写。我可以在极近距离下看见比美景更美的事物,所以我不执著于烟火。她可不可以赶快来呢?我好几次看向刚才走来的路,以视线追寻走过的人影。
镇上从黄昏进入些微深沉的夜晚,道路渐渐变得跟河川一样呈现单一色彩。路上人影彷佛于河上漂流的灯笼,而我则在那样的人潮中寻找岛村。我有自信不管人再多,都有办法找出她在哪里。
这一次的烟火大会规模没有我前阵子帮忙顾摊的那次大,不过镇上依然环绕著一股热闹气氛。大概是因为这座小镇没有其他特色,光是稍微有些人潮,就会眼花撩乱。大家是对这场烟火大会感到兴奋与期待吗?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一同前来的人身上呢?
不用明说,也能知道我是哪一种人。
不久后,我挥开飞过来的蚊子的手停了下来。
「啊……」
就算有其他穿得很像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的注意力在一瞬间被吸引过去,其他人的存在在我眼里变得模糊。
岛村穿著浴衣这个意料外的状况,给了我有如眼前提早施放烟火的冲击。
我挥手回应对我挥挥手的岛村,同时小跑步跑向她。跑步的期间,我的脸颊也开始发热。即使脸颊的颜色变了,也因为太阳下山的关系让岛村不容易察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我快步跑到岛村面前。岛村笑著迎接跑向她的我。
她绑著包包头,穿著跟我不同种类,却是一样有花朵图案的浴衣。岛村虽然跟平时完全不同,但她依然是岛村,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自己的眼神开始变得闪闪发亮了。我在她开口问之前,在开口问候之前,先老实说出感想。
「很……很可爱喔。」
「是吗?」
我点头好几次。
「很可爱。」
我忍不住多说几次。这股喜悦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你这样讲,感觉是不坏呢。」
在我的奋力夸奖下扬起嘴角的岛村眼神游移,之后突然把拳头轻放在手掌上。她晚了一步,才面带微笑地说:
「安达你也很可爱喔。」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体会到耳朵融化的感觉。
虽然有点在意一开始的空档跟拳头轻敲手掌的动作,但被她这么一说,就等于是让我的脑袋里放起烟火。又是烟火啊。里外都在放,也太热闹了。
岛村伸手过来。我惊慌又好奇地看著她的手,心跳开始加速,接著她就用食指碰了我的辫子。她用指腹稍稍提起辫子的末端。头发在我的视野一角像扫把似的摆动。
「你绑辫子很好看呢。你自己绑的吗?」
看来是因为我平常不会改变发型,就被注意到了。我用有些僵硬的语调,回答:
「是妈妈……绑的。」
这个回答对岛村来说果然很意外的样子,她讶异得睁大了眼睛。
「是喔~」
「嗯……」
「喔~~」
岛村会不会惊讶得太夸张了?她们明明没见过面啊。
「岛村呢?」
她绑著包包头,散发著成熟韵味。大概算很成熟。但是好可爱。
「喔,这个?我也是老妈帮忙绑的。」
我跟这么说的岛村四目相交,我们彼此都害羞地露出笑容。
「那走吧。」
「嗯。」
在她的催促下,我们肩并著肩,踏出脚步。我们也成了其中一个朦胧的黑影灯笼。
我偷看岛村面不改色的侧脸,手指自然而然张了开来。
不要贪心,也不是粗鲁地抢过来,而是温和地、轻轻地。朝下,要朝下——我意识著这一点伸出手,却太过紧张,手指开始颤抖了起来。然后又没拿捏好力道,不小心太用力地握住岛村的手。啊——这场失败惨到让周遭的黑暗都聚集到眼睛上了。
跟我牵起手的岛村看起来像是已经不在意这点了,只是露出苦笑。
「你很笨拙呢。」
「对不起……」
我虽然有在反省,但也不放开她的手……咦?
「岛村,你刚才有跟谁牵过手吗?」
岛村的手掌上还留著外来的温热感。岛村转头面对我。
「你感觉得出来?真厉害,那我要撤回前言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真的感到很佩服。「啊,嗯,那个……」我心想自己是不是说了有些恶心的话,变得支支吾吾的,接著——
「因为我跟妹妹她们一起走到半路。」
「啊,原来如此……」
不是跟女同学一起来,让我松了口气。这样啊,她妹妹也来了啊。不过她们没有在一起,我可以解释成是岛村以我为优先吗?
这样解释好吗?我快开心到乱了阵脚了。
因为优先度高过家人,就表示,呃,很不得了。我的语汇能力太糟了。
当我暗自兴奋时,岛村有如下定了决心般转身面向我,用空著的左手牵起我的手。
「这……这是要做什么?」
「这只手就不会感觉到其他温度了吗?」
「嗯。」
是岛村最原本的温度。
「这样啊。到底是什么概念啊,真的很那个呢。」
岛村一副疑惑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点开心。她这句话究竟是对什么事的感想呢?
「不过,你还是一样来得很早呢。」
岛村调侃我真的很守时。我好像也不算是守时。
「可是太早来也是个问题呢。」
「咦!」
岛村露齿微笑。
「距离开始放烟火还有一点时间喔,小妞。」
「啊……不不不,这样也没关系啊。」
因为多出的这段时间,就能多跟岛村待在一起了。
我没有给岛村具体回答,而是握紧她的手。我感觉到岛村的手在缓缓摆动。
我们就这样一起走,来到了桥的附近。看著眼前摆设在这条路上的大批摊贩,我差点就被人潮震慑住了。原来实际加入摊贩外头的世界,会有如此五彩缤纷的感受。灯笼的光芒以不至于惹人厌的亮度替夜晚化妆,增添色彩。
「你打工的地方今天也有来摆摊吗?」
「嗯。啊,我今天没有排班,没问题的。」
我左右挥手强调。「这样啊。」岛村不知为何晃了晃肩膀。
好了,该走哪边呢。我正烦恼不知道该逛左边还是右边的摊贩区时,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传来了一道很耳熟的年幼嗓音,说著「西瓜好吃」……我觉得好像有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看到人山人海之中微微飘起不同光芒。那是淡淡的水蓝色光芒。
「走……走这边吧。」
我没来由地指往反方向。「是可以啦。」岛村老老实实地陪我一起往这边走。
我们就这么走到摊贩前面时,旁边又传来了其他耳熟的声音。
「嘿!嘿!来个章鱼烧怎么样啊,嘿!嘿!」
我不禁看向这道叫卖声的来源。
「啊。」「啊。」
不光是我,连岛村也愣得张大了嘴巴。
在摊位里招手的是之前遇过的占卜师。即使她人在夜晚与灯笼微弱灯光之间的狭缝,我也立刻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红潮。岛村也对她有反应,意思是岛村也曾给她占卜过吗?岛村个性上不会对别人吐露烦恼,我很意外她会去依靠占卜……啊,可是她曾看过深夜节目的占卜,说不定其实对这类话题有兴趣。占卜……有办法变成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吗?
「哎呀……你的女伴换发型了啊!」
占卜师的表情很平淡,语调听来却很有朝气。女伴……女伴?
岛村也愣住了。但马上就不知道为什么侧眼看向我,说:「啊,原来如此……」
为什么我会觉得她的嘴角看起来像勾起了一抹微笑呢?
「啊,你们这个世代不知道嘉门达夫是吧,这样啊。」(注:「你的女伴换发型了啊」源自嘉门达夫描述劈腿的歌曲《从鼻子流出牛奶》歌词里的「你的男伴换发型了啊」)
那算了——她用手表示把这个话题扔到一边。
「先不管那个,嗯……原来如此。」
占卜师交互看向我跟岛村,故弄玄虚地眼神一亮。
什么事情「原来如此」?我有一瞬间差点陷入疑问当中,然后惊觉。
我想到包括跟这名占卜师商量的烦恼在内的各种事情,焦急了起来。
急到我不禁突然放开岛村的手。
「你认识她吗?」
「与其说我认识她……应该说岛村你才认识她吧?」
我本来打算故作镇定,但讲完才发现自己讲话的速度变很快。我的脖子开始冒出一阵闷热。
「我只是在前阵子的祭典被她缠上了而已。」
「被缠上?」
我这么说的同时,也把视线移到占卜师身上。要是这个占卜师张开她看起来不像会保密的嘴,滔滔不绝地把事情都讲出来怎么办?我担心得心神不宁。占卜师看我这样,便放声大笑。
「哈哈哈,没问题的。我至少还知道有保密义务这档事。」
我有一瞬间感到放心,却在下一秒又变得郁闷。既然知道的话,就不要说出口啊。
「保密义务?」
岛村正如预料地对这句话有所反应。给我保密啊!
「呃~呃~嗯,啊,这味道……好香喔——」
我自己也知道这样会很不自然,还是尝试强硬改变话题。我踏著特别大的步伐,动作僵硬地移动到摊贩前面。明明是占卜师的摊贩却只摆著食物,而且这个——
「虽然你说是章鱼烧……」
跟我一起察看的岛村表露困惑。岛村会看得说不出话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台子上烤的是鲷鱼烧。但不知道是不是包太多内馅,鱼身的部分跟一般鲷鱼烧比起来凹凹凸凸的情况很严重,外型不是很好看。
「可是你卖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吧?」
「不不不。这个里面有包章鱼。」
「咦?」
占卜师往要卖的鲷鱼?章鱼?烧的脸咬一口之后,让我们看里面的内馅。
剖面里确实看得见章鱼。里面装了满满的章鱼,感觉都要破皮而出了。鱼身凹凹凸凸的部分内部似乎全部都是这些章鱼。知道实情后再看看鲷鱼烧鼓鼓的肚子,就感觉它像是消化不良。
「做开运章鱼烧的时候把章鱼省著用,结果剩了好多章鱼,哈哈。」
占卜师耸了耸肩。我不禁跟岛村面面相觑。
「你们觉得这个新构想怎么样啊?有种会接连有年轻人被外表骗到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