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2 死间(1 / 2)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flankoi
已经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人还是自行车了。
这一带与市区一样绿意盎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无人管理之后,原始般的环境开始无拘无束地扩张,令这颗星球变得愈发丰饶。看来没了人类,世界似乎更加祥和了。对此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思索着,一边左顾右盼地寻找着自行车。
并且为了不迷失方向,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着。
具有象征性的大树背后,是一如往常的饴色天空。
碎云大面积地铺散开来,像是在因步步紧逼的黄昏而慌忙逃窜。
「噜~噜噜~」
「……………………………………」
「啦~啦~啦啦~噜噜噜~」
「……………………………………」
「嚯嚯嚯。」
我停下了脚步。
「嚯?」
社被我从背包里拎出来,放在了地面上。
「怎么啦。」
「你也出来走两步吧。」
「为啥?」
「不为啥。」
因为觉得你太悠闲了。
「真没法子呀。」
说罢,社在我身边啪嗒啪嗒地迈起了步子。话说这家伙不管走多久,也大气都不会喘一下,还不会流汗。
身上的光芒也不会消失。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事都大惊小怪一番也太累了,所以我也渐渐不再当一回事了。
跟这超乎常理的生物一块儿旅行……不知有多久了?
如果带的是一只狗,那画面似乎还挺美的。但狗毕竟不会跟人聊天,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似乎也不赖。
「话说回来,咱们这是在朝哪儿走?」
稍微走了一阵子后,社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自行车的地方。」
为了给骑坏了的自行车找个替代品,一直在状似树林的地方徘徊着。风如同被树木吸收掉一般停止了吹拂,只剩下受热膨胀般凝重的空气。
虽然是树林,但这一带曾经应该也是一座城镇,不时可以看到建筑物的残骸。若是有幸存者的话,基本上都会在建筑物附近生活……大概吧。毕竟我就是这样,把我带大的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啊。」
社啪嗒啪嗒地朝前走着,没有半点帮我一起找的打算。
「真的需要吗?」
「需要啊。」
「不是说发现了可能会有人的地方吗?」
「发现了啊。」
能够感觉到社一边啪嗒啪嗒地走一边向我投来的视线,像是在说「那立刻去见那个人不就行了吗」。
这家伙难道不明白吗,嗯,肯定不明白吧,我放弃了。
「就是为了去见他,才需要自行车啊。」
「为啥?」
「为了出事时能立刻逃掉。」
没有自行车的话,不熟悉地形的我肯定逃不远。有了自行车,只要骑直线就不会被轻易追上了——就算我如此解释,社肯定也听不懂吧。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对我的出现表示欢迎嘛。」
既然我有我的行动理由,那对方肯定也有自己的行动理由,这是理所当然的。
「嚯嚯~」
社明显没当一回事地感叹道。
「千户小姐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轮得到你来说我吗。」
于是她哈哈哈地笑了。
「搞不懂你究竟是想和人见面,还是不想和人见面。」
「……唔。」
明明一脸傻笑,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有时候,甚至会误以为她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
「啊,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
社走远了一点,先是转了个圈,然后像是选定了一个方位般站定身体,接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哦哦,干嘛去啊你这神秘生物。」
「去去就回~」
她挥着手跑进了密林深处。我本想追上去,但眼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滑动着消失在黑暗当中,实在不觉得自己能追得上她。
「真是把神秘生物的身份发挥得淋漓尽致啊。」
这啥移动方式啊。无奈地目送她离去后,我只得留在原地,并挠了挠头。
跟社在一起的理由,以及结伴同行的动机都并不明确。
不知不觉间相识,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里。
直到如今,我依然接受着那「不知不觉」的指引。
「既然去去就回,那就等一会儿吧。」
我放下了行李,席地而坐。这么一来,感觉周围的气温又高了几度。
「反正就算再怎么急,也走不远。」
就像输给了什么东西一样仰面倒在地上,茂密的野草划过脸颊,还真有点疼。发热的头发和青草混杂在一起,令人产生了一种消融于大地的错觉。如果一直这么躺着,说不定会背后生根,然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社就回来了。
就像直接穿过了树干一样,寸步未停地跑了过来。
她那小小的手上,握着个刚刚还不存在的果子。
「哦,是想起自己肚子饿了么……」
我无奈地笑了笑,可没想到社在跑回我身边后,直接就把果子递了过来。
「哦?」
这个贪吃鬼的举动实在出人意料,我不禁吃了一惊并站了起来。
「今天是跟千户小姐相识的纪念日哦。」
「诶?」
「我仔细数过了,应该没错。」
我接过了果子。是平时常吃的那种红皮的野果。
「这么说来,似乎确实是这个时候。」
由于缺乏气候变化,所以几乎忘记了日期和季节,但空气的感触依然存在于记忆中的某个角落里。在如蒸的暑气纠缠着全身的时节,我像是要摆脱它们一样抬起了头。
于是,有个东西从空中飘舞着落了下来。
「纪念日可是很重要的哦。」
「哦,是么?」
「听说是。」
原来你也只是一知半解啊。看着社笑嘻嘻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
「纪念日么……」
然后一边嘀咕着,一边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
「啊,今天是我生日来着。」
光是能在当天之内想起来,今年的我就可谓是相当伶俐了。不知为何,往年总是到了事后才想起来。因为生日的日期太不起眼了么。慢着,不起眼的日期是啥日期啊。
「要是能用上金色的折纸啥的,更大胆一点……」
渐渐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啥,于是干脆放弃了思考。但对20岁的人来说,所谓的生日可能确实不过如此吧,毕竟都经历过20次了。
「唔……」
总而言之,我20岁了。
「都开始奔三了啊我……我吗?」
真的么?我茫茫然地问道。所以当然,并没人回答我。手上也没有什么凭证。掐掐脸,原地跳两下,扭扭腰,也没发现昨天的自己跟现在有什么差别。
「嗯,算了吧。」
瞧了瞧日历,在今天的日期上花了一朵小红花。花瓣画得很匀称,让我觉得自己确实20岁了。对自己的画功深为满意之后,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地思索该做些什么好。
就休息日而言,自己起得算是蛮早,窗外还是一副早晨的景致。稍稍接受了一下有些耀眼的阳光洗礼之后,我看了看手机,发现并没收到任何人的联络。
「安达会忘记与我相关的事,还真是罕见啊……」
说完,稍稍有点难为情。会不会有点自信过头了呢。
从名字来讲,安达似乎更适合诞生在春天。我是月亮,所以该是秋天吧。不过我更喜欢昼长夜短的夏季里,隐隐浮现在蓝天当中的月亮,好棒啊。就这样在不着边际的思绪里沉浸了一阵子,最后终于决定去吃早餐,并走出了房间。
即使是在20岁的目光当中,走廊也跟过去没什么区别。
「啊,差点忘了。」
手机还是一直带在身边吧,安达说不定会联系我。
回去一看,叠好的被褥之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屁股和一双细细的腿。
明明刚才并没在屋里啊。
「你干嘛呢。」
听了我的声音,双脚开始上下扑腾起来。我抓住脚脖子,把整个人拽了出来。
大头朝下地被我拎着,还若无其事地看着我,连头发都没有向下垂。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啦。」
「我就知道。」
会钻进那种地方的家伙,当然只有社了。不,我妈搞不好也干得出来。
趁我歪着脑袋考虑这种可能性时,这个身穿狮子睡衣的家伙一个空中转体,降落到了地上。昨天穿的是妹妹买的公鸡睡衣,感觉那件更适合她。
「早上好~」
「好好好。」
社「唔唔」地抬头看着日历。
「画着红花耶。」
「因为过生日嘛。」
「嚯嚯~」
她随便应和了一声,然后亲昵地贴了过来。
「岛村小姐的吗?」
「对,而且是20岁生日。」
说着竖起了食指和中指,于是社将她那蓝色的大眼睛塞到了V字之间,朝这边张望着。
摇摆的星星像是游弋在宇宙中一样,缓缓颤动着。
「才20岁啊,看来岛村小姐还嫩得很呢。」
「跟你肯定没得比喽。话说,你生日是哪天?」
我随口问道。其实原本想问的是「你也有生日吗」来着。
虽说肯定有,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是与这类东西无缘的存在。
「生日吗,这个嘛……」
于是她掰着短短的手指,不知在数什么。数完十个之后,像是数腻了一样张开了所有的手指。
「就当是今天吧。」
「今天?」
「跟岛村小姐一样哦!」
「哈哈哈……」
看着天真地上蹿下跳的社,我心想,那就随她便吧。
「去跟(小)小姐炫耀喽~」
说完,她双手前伸着跑出了房间。
「生日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不就是个稀松平常,人人都有的东西么。但是,果然还是觉得那家伙说不定真的没有。
我拿起手机,向厨房走去。
「好热……」
明明只是在走廊里打了个来回,就感觉简直热得不像是春天。
「啊,等等。」
途中,起居室传出的声音拦住了我的脚步。走回去往里一看,是盘踞在电视机前的母亲。她像个海獭一样搂着个靠垫,从地板上一个打挺站起了身。
「我听到喽,今天你过生日啊。」
「把这事儿说得像是刚刚听说一样,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的亲娘?」
「开玩笑的啦。」
我刚想撇下噗哈哈哈哈地笑着的母亲,她却拍了拍地板叫我坐下。
「早饭……」
「待会儿吃,待会儿吃。」
说着又多拍了两下。被她磅磅磅地催促着,只好不厌其烦地坐了下来。接着她又抓着我的头和肩膀,要我躺下。长年坚持去健身房练就的膂力令我无法抗拒,不得不乖乖地横躺下来。如此一来就成了母亲给我枕膝枕的模样,我面朝上方不解地问:
「这是干嘛?」
「算是发生了生日的特殊剧情吧?」
你这么说谁懂啊。接着她又撩开我的头发,捏了捏露出来的耳垂。
「在给你庆祝生日啦。」
「那真是多谢了。」
虽然完全没有被庆祝的感觉。但就算想起来,也会被她「喂」地重新按下去,所以只得继续接受她的强行庆祝。这样的词组真不知是否存在,也不知该用在啥样的场合。
有多久没躺在母亲的膝盖上了?这种场面要是被妹妹看见了肯定会被嘲弄一番,想想就令人感到心里不安分。同时母亲的手也不安分地四处抚摸,摸到我的头发旋后就在那里又搓又按。
「住手啦。」
「啊,发现白头发了。」
「帮我拔掉。」
「才不呢,就作为成长的证明留下来吧。」
什么鬼证明啊。但或者,这也说明长大成人并不仅仅具有正面含义吧。当然,母亲肯定并没考虑得这么深。
在正面的电视上,映出了主持人和一头粉色的猪。
「这样躺着一看,你确实长大了啊。」
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拍着我的屁股。
「女儿都20岁了么,我果然上年纪了啊。」
说着,还「唉~~~」地长叹了一口气,让人有点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今天要跟安达小妹出门吗?」
「目前还没有这类安排。」
我若联系安达,她肯定会如此提议。但不知怎么就是希望她先想起来,于是选择了等待。
若是过了零点也什么都没发生,就打算到明年的今天为止,把这件事暂且忘记。
然后到了明年,我一定也会继续等她。
「那你们呢,在健身房经常见面吗?」
「嗯?」
「跟安达的母亲。」
「诶?啊……嗯,关系还算不错吧。」
「……嗯?」
以我这个母亲的性格,如此不干不脆的态度实属罕见,真是令人好奇。
但紧接着,又不知该不该感到好奇了。
「不对,是关系超好的,称得上闺蜜了。」
「哦,是么……」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感觉她是想岔开话题,但此时似乎顺遂她的意愿才是正确选择。
「想吃的东西啊……」
「或者喜欢的东西也行。」
「那就是煎蛋卷、御喜烧……还有炒面。」
不过,这些她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哦~」
明明是自己问的,却显得很不上心,这令我颇为不解。
「咦,难道不是要做给我吃吗?」
「嗯……」
这是啥反应啊。
「可这些东西,平时也会做啊。」
「话是这么说啦。」
「不然混在一起?」
「真是头脑简单。」
无论对待什么事,她脑子里除了加法就是减法。
只见她先是快活地笑了笑,然后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后背。那动作仿佛能够触及灵魂一般柔和,使我十分困惑。接着,母亲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头凝视着我的脸。
「怎么了?」
「稍稍回想起了你还是婴儿时的模样。」
母亲说出这句话时露出的微笑,总觉得似曾相识,令我不禁在记忆里做了一番寻觅。
「当时看着你睡着的样子,我产生了一种想法。」
「……什么想法?」
「这孩子将来不需要多么伟大,也不必很有钱。只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宽容和善,又心灵强大的人。」
「这台词似乎在哪儿听过啊。」
噶哈哈哈——母亲笑着搪塞了过去。然后,再一次深深地凝视着我。
「你变得强大了吗?」
「强大,是指什么啊?」
「这台词似乎也在哪儿听过。」
说着,母亲先是闭了一会儿眼睛,微微笑了笑,然后抬起了头。
「所谓的强大,大概就是即使接近某件事物,也不会感到胆怯吧。」
一本正经的母亲,十分难得地在我生日这一天现身了。我循着洒下的阳光,仰起头看着母亲。
她依然如同呵护着一个小孩子那般,温柔地俯视着我。
「……那,我就以此作为目标吧。」
从今以后的我。
「去吧去吧。」
屁股又被拍了,她该不会是把人当成乐器了吧。
「……嗯,也好。」
可不知为何,这次完全生不起气来。
「20岁啊……」
母亲再一次低声说道。
「嘿。」
「哇呀。」
然后突然用力拔了我的头发,头皮顿时传来针扎一般的痛楚。
「我说你啊。」
「头发拔掉了。」
「……白发吗?」
「头发。」
「喂。」
母亲像是在炫耀一般,在我的面前摊开了紧握着的手。
如飞舞般飘落着的,是一根白色的头发。
过去曾读过某个人的随笔,写的是自己刚刚20岁时的事。
里面写道,光是走在街上,都觉得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个样子。
心想或许效仿一番之后,自己也能够有所发现,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啪嗒啪嗒。」
路上连半个人都没遇到,连这样自言自语都丝毫不成问题。通往站前的路与昨天别无二致,只有白云较为稀疏,令空中洒下的朝晖更刺眼了几分而已。「一切都散发着新鲜的气息以及闪耀的光辉」之类的奇迹并未发生,眼前存在的只有理所当然的现实。
在家中获得的那份莫名的充实感,也开始渐渐地消退了。
「唔……」
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一眼,但安达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不,也不是说非有不可啦。
可以的话,希望她能不经我的提醒,主动有所察觉。
安达,相信你做得到哦。
「我是不是也变得有点难伺候了啊……」
一边嘟囔着一边收起了手机。但既然心怀某种程度的期待,就说明我也对安达……怎么说呢,我心里踟蹰了一下,视线也随之越飘越远。
某种与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东西,无疑正在萌芽滋长。
安达若是不来,眼中就永远只会是一成不变的街景。
这让我再次清楚认识到,令我发生改变的并非20岁的年龄,而是安达。
尽管吉凶难料,但我依然乘上了她掀起的风浪,向着远海航行而去。
安达就是如此来势汹汹。只是有时凶过了头,会一头撞在墙上。
既然如此,在街上闲逛还有意义吗?想是这么想,却依然任由惯性移动着我的双脚。
「哦,这不是小岛岛嘛。」
从较低的位置传来了这样一句话。怀着这种失礼的想法,我转过了头。
是日野。明明今年应该会跟我一样迎来20岁,但她的身高看起来跟高中时代相比毫无变化。身穿红色的和服,正举起小小的手掌向我挥动着。
在街上相遇时,她总是会穿着和服。这可能是因为日野在家扮演的角色变多了,也可能只是个人兴趣使然。总之,我朝她走了过去。
「你很悠闲嘛。」
「休息日当然是悠闲点比较好喽。」
如果有事做,就不能休息了。
「这倒也是。」日野卷起长长的袖子,将双臂盘在了一起。似乎是为了与和服搭配,头发也在后脑勺上绑成了团子。只见她时而看看天空,时而左右摇晃,时而「唷~唷~」地拍着我的肩膀。看来要论悠闲,她也不遑多让。
「原本只是想散散步,没想到一下子就遇到了小岛岛岛。」
岛又变多了。
「哦,日野家就在这附近吧?」
「走两分钟就能看见我家,走十分钟能到房门口。」
「简直可以拿来健身了。」
伴随着这种有钱人才开得起的玩笑,日野转了个身。
「既然来了,就到我家喝杯茶吧?」
「日野家?」
「除此之外,也没有可以白喝茶的地方了吧……啊,永藤家也可以。」
「那就承蒙招待喽。」
高中毕业后都没什么跟日野聊天的机会,叙叙旧也好。
我曾经来过一次日野家,但当时也只到了大门口而已,还从没进去过。但只要见过一次,恐怕就很难忘记周围的景致吧。因为到处长满了竹子,TAKE,Bamboo。漫步在竹林间,柔和的绿光倾洒在身上,令人有种周身缠绕的污秽都被祛除了的错觉。
事后谈及此事,母亲说她也曾走过那条路。
『擅自进去溜达了一阵子,结果差点被逮捕。』
她就是这么说的。母亲是个自由的人,但很明显这自由根本经不起放任。父亲也是,就算再怎么难管教,也别灰心放弃嘛。
「永藤在吗?」
「喂喂,你搞清楚,这可是我家耶。」
所以才问的嘛。
前往日野家的路一如记忆当中那般令人舒爽,有一种闯入了观光胜地般的气氛,十分娴静,像是宜人的清凉感凝结成的淡雪一般。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是风穿过竹林时夹带的清香。
而理所当然地,日野与跟在她身后的我不同,始终毫无感触地迈着步子。
虽然十分钟有点言过其实,但穿过院子走到房屋的入口,似乎足足花了五分钟。富有层次感的庭院非常适合用「风光秀丽」一词来形容,其中还停着几辆车。日野朝那边瞥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就走进了房门,我也紧随其后。
「我回来啦~」
「哎呀,回来得真早。」
貌似帮佣的中年女性一边擦着鞋柜一边转过头来,并在看到我后立刻说道「这可真是失礼了」并站了起来。
「没事,这是我朋友,你继续吧。」
日野一边说,一边推着帮佣的肩膀,于是帮佣苦笑着重新蹲了下去。我朝她施了一礼,然后就脱掉鞋子踏上了日野家的走廊。还没来得及弯腰把鞋摆整齐,帮佣就为我代劳了,所以我又向她低了一次头。
「光是看到帮佣,就有种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你上次来时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
一边踱过走廊,一边歪头思索着。见到我这反应,日野笑道:「你是永藤吗。」
「哦?」
路过一个房间时,门口冒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瓜,令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头发还有些稀疏的婴儿,正抬头看着我们。
「日野的……妹妹?」
「来这套吗……」
没怀疑是女儿,也算够意思了吧——日野低声说。
「这是与我年纪最接近的那个哥哥的孩子。跟其他几个哥哥不同,他结婚后也没有离开这个家。」
说罢日野蹲下来一伸手,婴儿就哒哒哒地凑了过来。既然是哥哥的孩子,日野该算姑姑吧。另外,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太小的孩子,乍一看实在难以分辨。婴儿被抱起来后似乎很惬意,乖乖地躺在日野的怀里。
见到这孩子趴在日野肩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于是「嗨」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结果对方毫无反应,又缓缓地放下了手。
「岛村虽然姐姐力很高,但妈妈力似乎还稍嫌不足啊。」
「这俩词语我都是头一次听说。」
回想起与安达之间的种种交流,感觉自己的妈妈力应该也不差啊。
每次发挥妈妈力时,安达都会露出抗拒的神情,但姐姐力倒是对她很有效,其中的火候很难把握。
这时,屋里又走出一个女性并看着我们,应该是这孩子的母亲吧。
「真不好意思啊,晶。」
「没事没事。」
日野想把孩子交给嫂嫂,谁知那孩子立刻撑大了鼻孔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日野见状连忙将其抱回了自己怀里,于是那婴儿也随之板起了脸。
「你很有人气嘛。」
「这孩子很粘我,也不知为啥。」
虽然露出了有些犯愁的笑容,但日野似乎也蛮乐在其中的。
哄好了孩子之后,日野把我带到了房间里。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进日野的房间。这里比我跟妹妹一起住的屋子还要大得多,我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忍不住怀疑日野自己住这里不嫌太大么。
这时一个蓝色的坐垫被扔了过来,在半空中水平旋转着,并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我拍落到了地上。
「我去泡茶。」
「嗯。」
「漫画可以随便看哦。」
「好。」
说罢日野向走廊深处走去。正对着日式拉门的一侧也有一道纸窗门,拉开一瞧,是一条外廊和宽敞的庭院。看着院中那如玉般的白沙,我忍不住发出了「喔喔~」的赞叹声。
这像旅馆一样的建筑物竟然是私人住宅。原来如此,在这种地方闲逛的话,被五花大绑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着看了看书柜。总共五层的书柜,最下面两层塞满了漫画。中间的一层是小说,再上面则是装订精美的大开本书籍,似乎跟图鉴有些区别。看了看书脊,都是茶艺啦礼仪之类的东西,似乎是跟日野家相关的书。每本书看上去都有些破旧,应该是被读过很多次了吧。
最上面一层,则是随便塞着教科书之类的东西,从小学到高中用过的教材,貌似都原封不动地得到了保存。看到其中的音乐教科书,连我都产生了些许怀念之情。
我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浏览着漫画书的标题。
「牵牛花与……就这个吧。」
书似乎是按平假名顺序排放的,而不是将同一个作者的作品摆在一起,这还真是少见。我拿着随便挑的漫画,将坐垫放在了房间中央。不知听谁说过,这种时候不坐在靠墙的地方就有些不自在。我一边翻阅着漫画,一边在记忆当中寻找答案。
结果在有所发现之前,日野就端着托盘回来了。